北后也覺得此時不是數(shù)落的時候，又不舍得望了一眼榻上的赤炎，方才起身由侍娥攙扶著走了出去，鳳沐嬈無奈也隨著離去。

    房門“吱吖”一聲被扣上。

    北帝斂容正色道:“你將我的話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了？鳳沐嬈說的沒錯，那水洛靈是不祥之人，這是命，宿命難違！”

    “那么父王告訴孩兒什么是命？”

    “你是神，她是魔，神魔不共戴天，你們永遠(yuǎn)都不可能在一起，這，便是命！”

    赤炎直起身，胸中血?dú)夥?“她是魔，我是神，若我都放棄她，試問還有誰來救贖于她，孩兒……并非想要與她在一起，只想能……清除她身上的煞氣，我便是盡了職責(zé)?！?/br>
    “只怕你還未清除她身上的煞氣，自己就先著了魔。”北帝長嘆為他掖了掖被角:“你為她篡改命數(shù)，又身負(fù)重傷，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剩下的亦只能聽天由命，你也是時候回頭了。”

    聽到腳步聲已漸遠(yuǎn)，赤炎攏了攏身上的長袍，蒼白的薄唇緊

    想起那人已沖破封印，額間的墨色曼陀羅花已生出第二瓣了，他心中抽痛，不住輕咳起來，雪色的袖口染上點點殷紅，卻無暇顧及，口中輕喃:“一定還有辦法挽回的，一定！”

    奈何橋頭，一位鶴發(fā)老者，正引渡自孟婆那里飲過往生湯的孤魂。

    相傳他曾是天界統(tǒng)領(lǐng)萬軍的神將，名為戰(zhàn)闕，只因在一次追捕天庭重犯時，受了重傷被劍魔所救，彼時他們并未道清身份，便結(jié)拜為手足。

    在弒修羅氏地獄之魔再一次攻上天庭時，他看到了當(dāng)年曾救他一命的劍魔。

    他統(tǒng)領(lǐng)天界萬軍，滅盡魔界，卻唯獨(dú)放了劍魔，也因此為天界所不容。

    天帝無奈只得將他貶為散仙，往返奈何，渡魂引鬼，遂鬼差們都喚他“渡魂仙翁”。

    赤炎衣袍翻飛，落于橋邊:“仙翁，別來無恙?！?/br>
    老人正在拿酒勺品酒，聞之，放下酒勺大笑:“翠翠，你怎的想到來我這陰間了，不過你來的正好，快坐下與我喝上一盅！”

    赤炎四下望了望，甚是尷尬道:“不是說了不再叫我這個名字嗎？仙翁怎的老人病又犯了?！?/br>
    老人努了努嘴，拉過赤炎坐下:“放心吧，這里都是過路的孤魂野鬼，沒人會聽到的。”

    繼而便開始陷入一番回憶:“記得你上次來時都是兩百年前的事了，想當(dāng)年你還是棵小樹苗的時候，大概有這么高，不對，應(yīng)該有這么高吧，翠綠繁茂，甚是惹人喜愛，你這小東西那時還偷喝了我一罐葡萄酒，愣是把滿樹的翠綠醉成了楓紅……”

    赤炎聽罷，又是一陣尷尬:“仙翁再說下去，赤炎可就走了。”

    “別，別，別，先與我喝上一盅再走也不遲?！崩先嗣θナ⒕疲怀嘌讛r下擺手:“徒兒有傷在身，不能飲酒，實不相瞞今日來找?guī)煾甘怯幸皇孪鄦?。?/br>
    老人頗有些失望又坐下：“何事讓翠翠如此煩憂？”

    赤炎沉思片刻:“敢問師父，若是為神者少了一魄會如何？”

    老人捋了把白須:“人神皆有三魂七魄，那要看少的是哪一魄?！?/br>
    “靈慧天魄?！?/br>
    聽罷，老人不由凝眉:“靈慧天魄為陰，居于眉心輪，乃是命宮所在，若少了這一魄，那便是仙非仙，人非人，三綱五常，大慈悲心，都將歸于塵土，如同行尸走rou?！?/br>
    “行尸走rou……”赤炎黯然，魔煞乃是她體內(nèi)的一魄，若真的抽走她便會絕情斷義，這和魔又有何區(qū)別？

    老人最見不得年輕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遂搖頭問道:“徒兒是在為誰苦惱？說出來老夫還能幫你一把，不過這天庭的事我可不管?！?/br>
    赤炎聞之輕嘆:“師父可曾為當(dāng)年之事怨恨過天庭？”

    老人沉眸，呡了口清酒，臉上的皺紋也隨之深沉。

    赤炎斂眉:“若我是師父，想必當(dāng)年也會那么做。”

    這世間善惡難辨，即使是魔，亦會有情有義，知恩圖報，并無過錯。

    老人抬首輕笑：“愛恨誰人又能說得清，何況我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戰(zhàn)闕，如今老夫只是這暗無天日下的渡魂仙翁，天庭看似光明卻處處險惡，我以為你已不是當(dāng)年的小翠翠了，看來老夫沒有收錯徒兒。”

    “我雖為天界神尊，守護(hù)的亦不只是天庭，還有三界蕓蕓眾生。”

    蒼生難渡，那便守護(hù)這世間再無殺戮與黑暗。

    老人贊許點頭:“如今你想救的是何人？”

    “弒修羅?！?/br>
    “魔帝？”老人驚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見赤炎認(rèn)真模樣，忙飲了口茶水壓驚:“他不是在老君的八卦爐里魂飛魄散了嗎？怎會又重生了？”

    “當(dāng)年他拼死護(hù)住一魄，此魄沖出火爐，如今寄居在水神的體內(nèi)，且已與之魂魄融為一體。”

    老人仍是有些不可置信，茫然道：“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做？抽走她體內(nèi)寄居的魔剎之魄？”

    赤炎搖頭:“若真如此，她便會成為如師父所講，是一具軀殼，和傀儡有何區(qū)別，我曾聽聞有道士能招魂換體，若是以此換回她的原魄，如何？”

    “你是說換魄？不可不可?！崩先藢㈩^搖的和撥浪鼓樣:“魂魄不能長時游蕩于三界，即使只有一魄也會輪回重生，那被魔剎強(qiáng)行擠走的原魄，必定已轉(zhuǎn)世投胎，若引回原魄，便會七識消亡，只留原魄的意識，那還有何意義？”

    赤炎聽罷，久久不語，片刻又恍然失笑:“浮生皆苦，即使只有一線生機(jī)，我也不會放過，今日多謝師父，來日赤炎再與您把酒言歡?！?/br>
    “你這孩子真是……”不等老人說完，他已化為一道銀光飛走。

    老人猶自氣悶:“一點兒禮貌都不懂，說走就走，連杯酒都未喝，這世間當(dāng)真是情字最難懂啊！”

    此時雖已夜深，光明宮內(nèi)卻仍見燭光星點。

    鳳訣掌心火焰繚繞，映著火光的身影，昏暗陰沉，紅鷹見那掌心的火焰逐漸發(fā)紫，一雙鷹眼變了色，道：“圣君，這是……”

    “此乃我火族的至毒，一旦入體，嗤人心骨?！兵P訣翻袖收了掌心的火焰，冷笑道：“聽說那水洛靈殺了諸懷？”

    “是，那諸懷是附了凡人之體，被水洛靈一戟斬殺。”紅鷹仍是心有余悸，若不是那日他躲在暗處親眼所見，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冰冷的眼神，那是真正來自地獄的審判之眸！

    鳳訣嘴角輕蔑一笑：“看來她體內(nèi)的邪靈已經(jīng)激發(fā)了她的魔性，一旦她被喚醒，這天庭之處，六界之內(nèi)，便再無她容身之所！”

    邪笑聲自燭火明滅的殿內(nèi)傳出，紅鷹垂首，不再作聲，他的命是圣君所救，此生亦會跟隨他左右，盡管已知曉前面是萬丈懸崖，他也不會退縮半分。

    第30章 當(dāng)眾拒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