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的心態(tài)有所變化。

    董蜈蚣脖子伸得老長，已經(jīng)不知不覺擠到前排去了。各路吃瓜群眾樂得圍觀靜如處子的美人，一面竊竊私語。

    “……她當(dāng)然高興！王英兄弟是她手下敗將，這次解決了，她就可以下山找她哥哥去了！哼，不過我估計，那扈成多半是已經(jīng)死了……”

    立刻有關(guān)心她前程的：“那她一個單身小姑娘，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多半還得趕緊找個人嫁了，哈哈哈！其實咱們梁山上的兄弟，大部分也跟她沒仇，比如老子我……”

    一陣哄然大笑。說那話的漢子不知被誰當(dāng)胸一拳打了下，哎唷著笑了一聲，閉嘴了。

    還有一幫不太關(guān)心女色的，以楊志為首，照例做著技術(shù)流分析。

    “上次校場里，武松兄弟打趴了王矮虎，用了幾招來著？”

    “三、哦不，兩招……”

    “昨天，武松跟扈三娘放對，多久趴下的？”

    “……”

    眾人無語。都覺得武松輸?shù)糜悬c莫名其妙，但江湖上什么事沒發(fā)生過？賣餛飩的老婆婆也可能是隱藏的高手，少林寺的掃地僧也曾經(jīng)完虐過吐蕃國師。更別提，高深的功夫講究相生相克，譬如鉤鐮槍克連環(huán)馬，長槍長拳克鷹爪功，焦挺的相撲克李逵的蠻力——表面的力量差距并不能代表最終的勝負(fù)。

    所以，因果鏈已經(jīng)很明顯：若是王矮虎不敵武松，武松又不敵扈三娘，那今日王矮虎和扈三娘打，那只能是他阿彌陀佛自求多福了。

    幾乎所有人都這么想。除了一個。

    王矮虎上場時嬉皮笑臉，差一點同手同腳，那股子極樂的氣場簡直要從皮甲里溢出來，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得鼓脹得爆炸，衣服炸成片片，直接露出里面那顆躁動不安的……紅心。

    他歡快地奔向校場，扛出一柄跟他一邊高的金絲大環(huán)刀，耍了兩式，又刷的將刀放回了原處，笑道：“可忘了，雖然小人最擅長的是刀法，今日還是得和娘子是比空手，哪舍得傷了娘子呢？”

    一面油腔滑調(diào)的說，一面朝扈三娘露出一個自以為賣萌，實際上無比猥瑣的笑容。嘴一咧，未修剪的鼻毛就飛揚肆恣的跟她打招呼。

    扈三娘心情不錯，正眼看了眼王矮虎，朝他點點頭——只是出于江湖上的禮貌。之后就十分優(yōu)雅地將目光移到別處，人群里掃了一圈，然后若無其事地收回來。

    有些失落，卻又有些慶幸。那個人沒來，也就看不到她不得已和王矮虎糾纏的丑樣子。

    一聲鑼響，一碗酒喝過，雙方互相行禮。扈三娘垂眼看王矮虎，全身穩(wěn)穩(wěn)地，瀟灑倜儻立在一旁，引來一陣喝彩。

    王矮虎也擺個架子，裝模作樣大喝一聲，忽然朝臺下嚷嚷：“喂，兄弟們聽好了，我王英雖然憐香惜玉，但也要講義氣，今兒不能丟咱梁山的臉，只能保證，對扈家娘子下手輕些兒，不讓她疼著。若大伙覺得我手重了，就在底下噓一噓，給我提醒著分寸，聽到?jīng)]？哈哈哈！”

    雖然明知道不是美人的對手，但面子還是要擺出來，哪個女人喜歡慫男呢？

    底下的諸多糙大漢也懂得給兄弟捧場，紛紛噓起來，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回應(yīng)：“王矮虎，你就放心上吧！小心自己別讓這婆娘廢了，哈哈！”

    扈三娘秀眉微蹇，面有慍色，朗聲喝道：“請吧！”

    王矮虎趕緊將姿態(tài)擺準(zhǔn)確了，剛要出拳，又忽然收回去，朝扈三娘作了個揖，笑道：“我說三娘啊，小弟學(xué)藝不精，待會兒拳頭不長眼睛，萬一有個磕磕碰碰，落下什么傷病，小弟也于心不忍哪……”

    扈三娘一言不發(fā)，聽著他喋喋不休。

    王矮虎笑得更甜：“你看你臉上已經(jīng)……是吧，小弟我其實是不介意的。這一場呢，你若不想比，小弟也可以去求求晁、宋兩位大哥，把你做了我媳婦，大家成了一家人，同樣可以免死。誰敢再找你的麻煩，有我罩著你，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雙眼都不由自主地大了一圈。這王矮虎吃錯了什么藥，簡直是異想天開！

    但理論上確實沒錯。倘若校場上的挑戰(zhàn)者實在太優(yōu)秀難得，并且跟梁山同心同德，譬如與晁蓋拜了把子，那么便算是成為一家人，仇怨勾銷，自然也就不用再“殺下梁山”。

    規(guī)矩里沒有提到“嫁入梁山”也是成為一家人的方式，因為制定規(guī)矩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會有女人上斷金亭。

    但就算是理論上合拍，王矮虎這番暢想也無異于天方夜譚。扈三娘只要打敗他，就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下梁山，還用得著委身？

    大庭廣眾之下求婚，也不過是為了滿足一下他那點陰暗猥瑣的念想罷了。

    有人當(dāng)即嘻嘻笑起來：“就算那婆娘要嫁漢子，那也得是嫁個林教頭、武都頭那樣的，他王矮虎就算再輪回個十八遍，那扈三娘能看得上？”

    更有人早不耐煩，高聲喊道：“要打快打，費什么話！”

    潘小園一聽，樂了。難怪方才一眼沒瞧見武松，人家高高在上，在老楊樹的樹杈上坐著呢。背靠著樹干，一句話震得那枝椏微微晃，他整個人也跟著搖搖擺擺，一只腳垂在空中。要是背上再插柄劍，手中再多個酒葫蘆，那就是傳奇中的俠客降臨。

    可惜他沒劍，手里也沒有酒葫蘆。只是拿著柄小鈍刀，衣襟里兜著幾個洗得干干凈凈的雪梨，正一片一片削下來，漫不經(jīng)心地往嘴里送。吃完一個，梨核兒順手往底下一丟，就在潘小園眼前自由落體下去了。

    潘小園沖上一喊：“喂，不許亂丟垃圾！”

    話音剛落，才覺出這話有點不合時代：腳下延展的都是自然狀態(tài)下的泥土地，秋天一到，各處飄來的落花果子不計其數(shù)，有些已經(jīng)給踩爛了，有些完好著；這梨核兒本身也是梁山物產(chǎn)，丟下去泯然眾果，說不定來年就能發(fā)芽，給梁山增添一抹綠化。

    武松目光往下移，這才瞧見她，不知怎的，覺得他臉上微微一紅，隨即回復(fù)了灑脫的氣質(zhì)，朝她一笑，手一揚。

    潘小園無意識接住，白生生一瓣脆雪梨，中間rou質(zhì)最好的部分。

    還沒等她決定吃還是不吃，只聽臺下齊聲驚呼，扈三娘已經(jīng)大喝一聲，怒氣滿滿，直取王矮虎。

    第104章 989.10

    拳腳聲聲，夾雜著王矮虎的驚叫：“娘子，我的娘子，你來真格的啊！……娘子手好香！哎唷，我王英得遇娘子，那是祖上積德，哎喲！被娘子的小巴掌打一下，也、也無妨……”

    一邊叫，一邊手忙腳亂地躲，口中還大呼小叫地心疼對方。

    若是有不知情的看來，未免會覺得這人雖然品相差了點，畢竟有一顆真心。但梁山人眾都清楚這王矮虎的尿性，見了漂亮女人什么話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