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各位掌事薦量過，以為有的書卷，一樣至多有五本，因重復(fù)過多造成閑置，又有客人惡意借此堆累升等，因而最好適當(dāng)給一部分書籍劃出不復(fù)收用的限定，您意下如何？”

    “恩，就這樣辦吧。”

    芙蓉園中，墨瑩文社一月一次的小聚，擺在紫云樓前的小花園里，茶品果脯在秦豐，柔絨席毯鋪地，四周花香恰人，蜂飛蝶纖。

    諸名掌事的夫人小姐都在，穿著正裝，梳著麗髻，圍著遺玉四散坐在草地上，或手持杯樽，小酌小飲，或捧著紙筆，寫寫畫畫，談的不是詩文樂曲，不是衣料首飾，而是文社近來的情“因女館建設(shè)，引走了不少人去看熱鬧，這個月的收錄情況不如頭幾個月，好在女館只對女賓開放，學(xué)生們還是要到樓中借書看。此外，正值女館聲名大作，我原本以為新入社的幾個會有跳脫，沒想到是無一人離走?！?/br>
    “聽大掌柜的說，前段時日有一撥人到閣中打探，甚至還抓住兩個企圖盜冊的賊偷，交給護院們審問過后，并沒有問出什么詳細，我怕過于嚴厲，反被人以為我們藏納，就把他們當(dāng)成尋常小賊，直接送交官府了?！?/br>
    “…做得很好，我們是在做正經(jīng)事，不怕人知道，只是錄冊名單事關(guān)我們墨瑩的根底，還是妥善收好為妙，這兩日你們抽空整理好，就拍人送到墨園去放著吧。”

    處理完正事，一群年輕女子才有了閑聊的心思，說起哪家綢緞莊出了新染的布料，西市哪家點心鋪子換了店址，遺玉支頭側(cè)倚在茶案上，心不在焉地翻看著她們特意從收錄的物件中找出來，送到她這里的雜集手稿。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下了雨，沒有睡好？”

    程小鳳在家中養(yǎng)胎，沒能夠來，封雅婷就坐在遺玉邊上吃茶，曉得她一今早上前不在狀況，現(xiàn)在更是人在這里，心早不知道飛哪里去。

    “不，有些心煩罷了?！?/br>
    “讓我猜猜，可是因為長樂公主那邊聲勢猛進，你擔(dān)心這陣子過去，待她穩(wěn)住女館，查到墨瑩是你在做東，會掉過頭尋咱們的晦氣，要知道憑墨瑩現(xiàn)在的處境，論權(quán)論勢都不是女館的敵手，沒準一個不小心就會搭進去，咱們這半年多來的努力就要付諸東流了。”

    封雅婷嘴上說著擔(dān)心，神色卻沒有多少懼意，聽著耳邊姐妹們的談天說地的嬉戲聲，她看著眼前的人，總覺得有對方在，就不會讓她們辛苦建立起來的圈子毀于一旦。

    “我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br>
    女館的確勢大，又對她們懷有敵意，可她手中留有平陽公主這道平安符，便是到了最后，也不會讓墨瑩垮掉，這是她的人脈，是她在長安城中的根基，她早就想有萬全之策，得保它平安成長。

    她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昨晚李泰同她提起的戰(zhàn)事。

    西北諸國sao亂，高昌勾結(jié)突厥汗國，阻斷了東西往來的商道，燒殺擄掠過道唐人商旅，為禍邊防，意圖進犯，高昌王鞠文泰又對朝廷派去的使者大放厥詞，已經(jīng)惹怒了皇上，派兵討伐勢在必行。

    她對歷史尚存的一些記憶告訴她，高昌國似乎是在這一代為唐所滅，可那是在領(lǐng)軍的人物中沒有李泰的情況下。朝中有那么多的武將，皇上卻偏偏屬意讓李泰帶兵，若是勝了，那必當(dāng)強壯李泰聲勢，萬一敗了，領(lǐng)兵眾將必當(dāng)受責(zé)，然這一仗，又只能勝，不能敗。

    皇上便是再糊涂，也不會拿江山社稷開玩笑，面對這只能勝不能敗的一仗，他卻派了李泰領(lǐng)兵，這是什么意思，他難道就不怕這個庶子羽翼豐滿，將來到他掌控不住的地步嗎？還是他根本就有恃無恐，早就算好了將來的每一步。越是接近這位君主，遺玉就越是覺得茫然無措，這位名垂千古，運籌榷握的長者，就好像是一只雄鷹，你眼中明明看得見他在飛翔，他卻早已身在天邊，俯瞰著大地上，每一個追逐著他的身影。

    “怎么又不說話了，你在擔(dān)心什么？”

    “沒什么，”遺玉搖搖頭，低頭將手上翻亂的書簡都卷好整理干凈，讓平彤抱在懷中，起身環(huán)掃了一圈正在花園里追鬧的女子，抖了兩下裙角，將上面沾染的草葉抖落，對封雅嬸擺了擺“我讓廚房準備了午膳，請了西有的花蒸師傅，等下你們自便，玩累了就折些花帶回去賞看吧。我有些累了，回房去躺“好，你去吧?！?/br>
    封雅嬸目送遺玉走開，身影消失在花廊轉(zhuǎn)角，附近的女子們才一群圍上來，三言兩語地擔(dān)憂道：“王妃這是怎么了，沒什么精神的樣子，是不是不舒服？”“我稟事那會兒就見到她走神，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嗎？婷婷姐，是不是因為無雙社和女館的事，王妃在擔(dān)憂，你勸了她嗚？”

    “是不是昨晚下雨著了涼？”

    “唉，我剛才偷偷瞧她，眉頭這里都皺地凹下去了，肯定是煩心著呢。”

    “好了好了，”封雅婷半天才插上一句話，打斷她們臆測，做安撫狀，哄道：“別亂猜了，她只是累了去休息一下，你們到一邊玩去，莫要用多了點心，晌午留在這里吃花蒸?！?/br>
    一群女子聽了，年紀小些都拍著巴掌高興起來，年長些的還是擔(dān)憂地望著遺玉離開的方向。

    派去高昌的使者反朝之后，為是否出兵攻打高昌一事，以長孫無忌為首的一派主戰(zhàn)，以宋國公蕭禹為首的一派堅決反對用兵，接連幾日的早朝上前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口水戰(zhàn)，有時甚至公然怒斥，罵個面紅耳赤，非得皇上親口拍案喊停，才會聲止。同樣身為主戰(zhàn)一派，李泰卻并殺參與到這場口水戰(zhàn)中，而是在遺玉的擔(dān)憂中，早出晚歸，每日手不離卷，接收著快馬從西域傳來的探報，分析研習(xí)，甚至幾次邀請河間王李孝恭到府中做客，兩人在書房中一待便是一整日。

    遺玉知道，他是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正在著手做著帶兵之前的最后準備。

    如果可以，她很想用盡方法把他留下，哪怕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有了九成的勝算，她也不想讓他去冒那一成的險。

    倘若昨晚睡前，他沒有背對著她，第二次低聲向她訴說著他心中的宏圖。

    “我現(xiàn)今處境表面光鮮，雖不至于為人刀爼，然有父皇一喜一怒，便可覆我，榮辱尊寵，不過是旁人加之，我要人敬我，畏我，不憑出身，不憑榮寵，單憑我一人。要登得天下，便需先有掌盡天下之心，即為我物，當(dāng)為我護，古來成大業(yè)者，無一不是文治武功，乃有幾人空坐高宅而能長久，即便前途是有萬丈溝壑，我亦獨有縱身一途，退，我從未想過?！?/br>
    她看著他坐起在床頭，挺直的背影，清楚明白他這樣一個心高氣傲至極的人這些年被捏在他人掌心肆意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