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被簇擁著走遠的淺藍色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中，他才像被抽空全身力氣般靠著墻倒了下來，頭快垂到地上，短發(fā)也被抓得凌亂不堪，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陳年吃完飯從飯?zhí)贸鰜恚焐押冢D書館還完書，回宿舍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她疑惑地四處張望。

    沒有看到熟人。

    奇怪。該不會出現(xiàn)幻聽了吧？

    陳年繼續(xù)走，沒走幾步，右前方有道黑影斜了過來，等看清來人，她猛地瞪大了雙眼。

    “還記得我嗎？”清冷的聲音幾乎要壓過這秋夜的寒意了。

    陳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許、許遠航？”

    大半年沒見，這個男生又高了好多。而且他不冷嗎？她都穿薄毛衫和外套了，他身上還只有一套短款的運動服，腳下是一雙耐克運動鞋。

    “你怎么會在這兒？”

    許遠航說：“我是來找你的?！?/br>
    ?。空宜?，什么事？

    “你……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陳年迷茫一瞬后才反應過來，“蕓帆？”

    聽到這個名字，許遠航的思緒好像就被牽絆住了，比她更遲鈍地開口，“嗯?！?/br>
    陳年察覺他的眼神似乎帶著隱隱的期待，又有一種把她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覺，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沒有?！?/br>
    雖然她和遲蕓帆經(jīng)常一起吃飯，但并沒有交換聯(lián)系方式，后來她來A市集訓，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許遠航眼底的一縷亮光熄滅了，陳年的心不知怎么也跟著緊了一下，“蕓帆，不是出國留學了嗎？”

    “也許吧?！?/br>
    “你也……聯(lián)系不上她？”他們不是在交往嗎？

    許遠航?jīng)]有回答，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謝謝，再見?！?/br>
    他轉(zhuǎn)身就走。

    “等一下。”陳年追上去，“你喜歡她，是嗎？”

    許遠航?jīng)]有回頭，背對著陳年，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那又怎樣？”

    “走了?！彼氖衷诳諝饫飺]了兩下。

    陳年停在原地，看著許遠航緩緩穿行在蕭瑟秋風中，走過枝葉稀疏的樹，高瘦身影被樹影層層鋪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走到橘色路燈下，他落寞的身影又重新出現(xiàn)，一暗一明，明明滅滅，最終湮滅在路的盡頭。

    她有一種感覺，這個男生此刻好像孤獨得只剩下自己的影子了。

    在后面的幾年時間里，陳年屢屢能聽說許遠航獲獎的消息，看到他身披國旗走上領(lǐng)獎臺，看到他把金牌高高舉起，她想，他大概是想舉給某個人看。

    而遲蕓帆，陳年再沒有她的消息，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

    周三，是程遇風回A市的日子。

    這天下午，陳年上完課，匆匆趕到學校南門。

    歐陽、張玉衡和秋杭杭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三劍客風采不減當年，光是在那兒站著說笑，就引來不少路過女生的頻頻側(cè)目。

    歐陽和秋杭杭臉上一本正經(jīng)，實際上是在幼稚地低聲爭執(zhí)誰的魅力大，女生的目光在誰身上流連得多，誰也不讓誰。

    歐陽說自己收到的表白險些導致手機癱瘓，秋杭杭說追自己的女生從南門排到東門……

    張玉衡聽得無語極了，偏頭看見陳年走來，他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開學以來，大家忙東忙西，時間總湊不上，今晚總算能四個人小聚吃個飯，好好地嗨皮一下了。

    吃飯的地方是張玉衡定的，一個臨湖小包廂，環(huán)境幽靜，最適合聊天敘舊，隔音效果也好，連歐陽的大嗓門都能鎮(zhèn)得住。

    四人口味相近，菜式不用太費心思，服務員陸續(xù)把菜一道道地送上來，秋杭杭又多要了一打啤酒，無酒不成歡嘛。

    這種重新聚在一起的時光真是太美妙了，大家暢所欲言，恨不得把各自這幾個月發(fā)生在身邊的大事趣事都說一遍，說著說著三雙眼睛不約而同都看向了陳年。

    歐陽笑得賊兮兮的：“聽說昨天有人在宿舍樓下擺蠟燭陣跟你表白。”

    “咳咳咳……”陳年被一口湯嗆到，背過身去咳了起來。

    秋杭杭評價：“什么年代了還擺蠟燭陣，老掉牙的套路，就不能有點創(chuàng)意嗎？陳年你應該沒有答應吧？”

    當然是沒有。

    陳年想到昨晚的場面，頓時窘得不行，那個男生她不怎么認識，只記得一起上過幾次公開課，見了面能認出來但不知道名字的那種交情，誰能想到他居然……

    “你們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歐陽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都轟動整個物理學院了好嗎？”

    哪有這么夸張啊。

    其實是因為表白的男生就住歐陽隔壁宿舍，昨晚鬧的動靜挺大的，而且今早還被人發(fā)去了學校論壇，加上女主角頂著光環(huán)卻為人低調(diào)，想吃這口瓜的大有人在。

    陳年問張玉衡：“你也聽說了？”

    張玉衡含笑點頭。

    連他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了，可想而知流言的傳播速度和范圍有多么驚人。

    桌上手機輕震，陳年拿起來一看，程遇風的信息，問她現(xiàn)在在哪兒。

    他回來了？

    她直接發(fā)了個定位過去：“在和以前的同學吃飯?！?/br>
    歐陽清了清喉嚨，看向陳年，“我覺得他人還挺不錯的，陽光帥氣，積極向上，如果你對他有感覺的話，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秋杭杭一掌拍在他腦瓜上，“說，他給你什么好處了？值得你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br>
    歐陽吃痛，“哪有！”他是那種會為了好處坑自己好朋友的人嗎？

    兩人又打鬧起來。

    陳年更窘了，“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

    包廂霎時間安靜下來。

    歐陽的聲音直穿屋頂：“瓦特！？”

    這消息真是太勁爆了好嗎！

    在歐陽的想象里，像陳年這樣全心撲在學習上，高中那么多人追都不見心動的女生，如果沒有什么意外，她會一路順遂從碩士讀到博士，將來成為牛逼哄哄的女物理學家。

    她知道復雜的物理定律，她會解最難的物理題，可……她知道怎么談戀愛嗎？

    張玉衡也覺得挺意外的。

    秋杭杭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真的嗎？”

    陳年大方地找出照片給他們看。

    “也是我們學校的？”秋杭杭看著身穿軍訓服的男生，陳年眼光不錯，這人看著還挺英俊正派的，和陳年站在一起也很般配。

    “這張照片是P的吧？”歐陽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異樣。

    “是啊?！标惸挈c頭，“我P的。”

    見三人一臉怪異的表情，她連忙說，“你們別誤會。照片雖然是P的，但男朋友是真的。”

    什么時候，她居然也把“男朋友”說得這么順口了？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