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9
灰幕,慢慢從東邊遮蔽了下來,星月不明,到處是昏黃的光。幾只昏鴉從西邊飛過,“哇哇”亂叫著,叫人心煩意亂。 阿翰羅對身邊的人說:“與我一起,射這些亂鴉!” 他帶頭,幾支羽箭飛過天空,白流星似的,被射中的烏鴉轟然墜地,其聲不聞。 他的親衛(wèi)叫好。阿翰羅一點表情都沒有,下頜繃得緊緊的,目光望著遠處一直失焦。 突然,一個親衛(wèi)指著西邊方向說:“咦,那里怎么了?!” 阿翰羅即使沒有回頭,也是渾身劇烈一顫。而后,他慢慢回轉身去,西邊的天空還殘留著一絲夕陽的橙黃色,但此刻更有一道橙黃色忽高忽低閃射著光,瞇著眼睛,還能看見黑蒙蒙的煙籠在其上,與天幕近乎同色,不易發(fā)覺。 他又仔細看了一眼,登高臨眺,頗為清晰。那火光位于平城內城正中,是謂“宮城”的地方,應該也是宮城正北的方向,是謂“太華殿”的位置上。 阿翰羅喉頭“啯”地一響,突然轉身厲聲對手下人說:“開內城城門!吹號角!催開外郭八門!” 天空飛過一群信鴿,阿翰羅抬頭,然后彎弓搭箭,簡易說了聲:“射!要比剛才射烏鴉更準!一只都不許放出平城!” 命令下來,無不執(zhí)行,一只只鴿子無端成了箭下驚鳥,從云端墜入凡塵。 里外的人也早就訓練好了,只待號角聲起,就迅速占領外郭八門,放進羅逾的兵馬;再洞開阿翰羅所轄的四門,等于把半個平城交給了羅逾。 阿翰羅迅疾地從城樓上下臺階,斗篷被風撩起老高,面色隱在昏暗的松明火把光影里,看不起表情。而他動作極快,趁著黑夜翻身上馬,簡單說了句:“走,接應大汗和五殿下去?!?/br> “哪個……哪個大汗?” 阿翰羅目光射透了層層黑翳,眸子上跳動著火把的橙色亮點,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背信棄義、誑時惑眾、昧地瞞天、弒君弒父!——這樣的惡人還配稱‘大汗’么?!” 跟隨他的人哪里敢再說話,只敢偷覷著主帥的表情,然后跟著他提韁揚鞭,往城門外而去。 外郭的門洞開,羅逾的人還在猶豫,試探著接近,但猶恐是設下的陷阱。 俄而,主帥羅逾看到他的妹婿阿翰羅,親自帶著一撥人出了外郭的門,在他面前丟下刀戟和弓箭,滾鞍下馬后都是納頭便拜:“太子殿下!” 羅逾被叫得一陣氣血上涌,緩了一下才說:“阿領軍……” 阿翰羅抬臉時隱隱看到眼瞼下有些水光,他說:“外郭已經開了,太子不放心,可以派人卸里頭士卒的兵甲。而且,臣也在這里,以性命擔保。里頭四門在握,也請?zhí)臃判??!?/br> 然后問:“大汗……還好吧?” 羅逾說:“父汗身子是不行了,但人還活著,我也帶著他過來了。你要不要去見一見?” 阿翰羅搖搖頭:“臣,沒臉見他……” 羅逾有些詫異,稍傾笑道:“何至于此,你畢竟是他救命的恩人?!?/br> “可是,臣也負恩了……”鐵塔似的的大男人吸溜了一下鼻子,低下頭。羅逾分明見到兩滴晶瑩迅速地掉落到地上,湮沒在干燥的泥塵里了。 素和和阿翰羅都明白,他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旦被要挾襄助叱羅拔烈,結果一定是都不得善終,那么只有破這根“軟肋”,他們才能有一個有活路。那首看不懂的詩句,是性烈的六公主在告知自己的丈夫:他要沒有弱點,她必須犧牲。既然風波無法避免,那么就當作從來沒有開始,她還是小姑獨處,彼此相忘,換得他不再受制吧。 他送進去給她的犀角蹀躞帶,鏤空處封著磷粉,完全察覺不出——不僅是蹀躞帶,他的每一件東西里都悄然封著磷粉。 然而阿翰羅仍是不敢去想象,他看似柔弱實則堅強的公主妻子,怎樣忍著斷指的劇痛,在被嚴密監(jiān)視的太華殿角落里,含笑撫著猶帶著他的體溫的犀帶,看著犀角中心那一點紅線貫穿始終——心有靈犀一點通,她那么聰明,即使缺了一根手指,痛到臉色煞白,也可以巧妙地磕開關竅,在易燃的床帳上撒上磷粉,然后靜靜地等待著磷火燃燒起來,最后化作太華殿里沖天的火光。 她永生在火光里,而且此舉把她得手了,并不再成為負累的訊號告知自己的郎君,讓他可以毫無牽掛地做忠君報國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素和交代了,大家用西紅柿砸作者吧 主角們蠢蠢欲動,下面是他們的戲了 ☆、第二零六章 大批的士兵涌入平城, 茫茫夜色中, 平城的百姓只能關上門窗,擠在床榻上瑟瑟發(fā)抖。窗外傳來凌亂的步伐聲和馬蹄聲, 偶爾有刀槍金屬碰撞的聲音和馬匹噴著響鼻的動靜。內城的守軍大概不是投降就是一觸即潰,喊殺聲和嘶號慘叫都并不多。 天明時,有些膽大的百姓悄悄打開門, 探看外頭, 也并沒有想象中戰(zhàn)火之后血流成河、斷肢遍地的場景,但里坊分隔的柵欄口,已經全數換掉了守兵, 都是脖子里系著表示報仇的黑縑,肅穆地手握兵戈,警惕地四下注視著。 平城通往宮城的通衢大道上已被肅清所有人,皇帝簡陋的輅車在新太子和近侍武將的環(huán)圍下緩緩行駛在平整的大道上, 風獵獵地吹著旌旗,肅穆的隊伍中就聽見這聲音了。羅逾的目光有時候能從薄透的車簾中望見父親的表情,那屬于勝利者的凝滯的微笑, 以及一點點殘酷的寒意和諧地同時在他臉上出現著。 “宥連,”皇帝終于在車里說, “你來一下?!?/br> 羅逾的馬靠近皇帝的車窗,低下頭問:“父汗有什么吩咐?” 叱羅杜文頭靠近車窗:“平城大半已經肅清了, 但是宮城依然是一道屏障,拔烈既然沒有逃走,想必還要做困獸之斗。跟外城、內城兵不血刃比, 宮城的攻克是一場硬仗,你要好好打這一場仗,有不惜犧牲再多人的準備?!?/br> 他尤為注目了兒子一眼:“記住,為了目標,有時候必須硬得下心腸,婦人之仁最要不得。你不能有軟肋?!?/br> 遠遠地又見到了平城的宮門。大軍停了下來。 羅逾望著宮門,恍惚間想起自己第一次走出去時,還是十來歲的少年,一直困在后宮一隅的他,第一次看見那么高的雙闕,那么巍峨的城墻,那么多英武的執(zhí)戟士兵守衛(wèi)其上,而他,連跟隨父親與兄長們出宮狩獵的機會都沒有過。 從南秦回來,又進過宮門,滿懷忐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么樣的命運。 從柔然回來,則已經是披甲持弓,勇敢地對抗他的父親了。這一步步走來,今日父親尚且對他說“軟肋”。 他不由瞥了后頭一眼。楊盼堅持要跟著進城,他也擔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