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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小指短了一截,看上去光禿禿的詭異,他覺得自己背上那些鞭傷根本算不上疼痛,母親這才是撕心裂肺的苦楚。 “阿娘……”他柔柔地說,“這次是我考慮不周,害您受苦了?!?/br> 母親目光冷冷的,俄而冷笑道:“我的話,你句句不聽!”又抬起傷手轉(zhuǎn)著看看:“好得很。還有九根指頭供他剁,原來養(yǎng)兒是這樣的下場。呵呵……” 羅逾被罵得無地自容,不由已是淚下:“阿娘……我對不起你……以后你的話,我都聽!都聽!” 婦人橫了他一眼:“都聽的話,先答應(yīng)你阿父,娶那位西涼公主。” 羅逾哪怕萬般不愿,事到如今,情態(tài)逼人,父母雙方的施壓,他只能心灰意懶地想:這輩子和阿盼還能夠有重逢的機(jī)會么?念念不忘的她,只能在夢里見了吧? 他含淚點(diǎn)了點(diǎn):“阿娘。我聽話,你別再生氣了,別氣壞了身子。兒子娶回媳婦之后,就好好孝順你。” 婦人不愿意理他一般,好一會兒冷笑道:“等你娶了媳婦,就該開牙建府,到自己的封邑去享福。而我,還是只能呆在這里,冰清鬼冷地過一輩子?!彼粶I下,兩道晶瑩滑過面龐,從眼角的細(xì)紋直落到枕頭里去了。 “我這一輩子,享福就跟放煙花兒似的,一瞬啊,就過去了。接著呢,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啊……”她喃喃地說,“他們騙我,欺我,棄我……阿逾,我只剩你了?!?/br> 羅逾想起人家說的母親的身份,不由開口說:“我在南邊,見到了那個舅舅——封作建德公?!?/br> 婦人重新在枕上轉(zhuǎn)頭,不錯目地盯著他,好一會兒笑道:“不錯。二王三恪,不能隨意屠殺前朝的皇族宗室。然后呢?” 羅逾又說:“建德公被囚禁西苑的高墻內(nèi),已經(jīng)……已經(jīng)瘋了。兒子試探了好幾次,確實是真瘋,治不了,救不回,估計也沒有能力復(fù)辟。他有幾個兒女,唉……” 母親的臉色難看,最后問:“那有沒有殺了他?” 羅逾點(diǎn)點(diǎn)頭:“活得那樣污穢而絕望,真是不如早點(diǎn)離開?!彼溉婚g想到母親,想到自己,不由心里一陣同病相憐的搐痛——若不是心里還藏著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與光,他們倆的生活豈不也是污穢和絕望的? 母親好一會兒才說:“死了好!死了好!可惜我還得這樣子活著??傆幸惶臁@些仇我都要報!我活著,就是要爭這一口氣!兒子!”她珠淚滾滾,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去抓羅逾的手。 羅逾心疼不止,也伸手任她抓著,多少日子沒有剪過的尖銳骯臟的指甲直接刺進(jìn)他的手背,掐得又深、又重,似乎掐在骨頭上。 “阿娘的仇,就是兒子的仇?!彼f,接著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么,阿娘在南朝時的封號,可是‘永康’?” 婦人像見了鬼一樣,突然瞪得目眥欲裂,過了好半晌才鬼魅般笑著,聲音像鈍刀片刮在琉璃碗的邊沿上:“我的好兒子呀,你想問什么呀?!” 作者有話要說: 2017過去,2018來臨。 ??次牡母魑恍∠膳畟冃履昕鞓?*^▽^*)、又美又仙。過一個棒棒的新年哦! ☆、第九十九章 羅逾倒給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 緊接著, 看見婦人用受傷的手狠命地拍著床板:“十指連心哪!你還害得我不夠,還怕我不夠戳心地痛?!” 羅逾趕緊抱住她受傷的手, 眼見白帛上滲出血來,觸目驚心的。他慌亂了,捧著母親的左手說:“阿娘……我沒有別的意思……那些往事, 你不想提起, 就不提罷……” 婦人哭得“嗬嗬”有聲,很久很久才氣若游絲似的對著床榻頂上的承塵說:“你給我出去!” 羅逾滿心的委屈,但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只得低聲勸道:“都是兒子的錯,阿娘別生氣了,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兒子出去了?!?/br> 他轉(zhuǎn)身出門,總覺得背后有一道目光, 極其銳利地打量他。 沒有等太久,西涼的來使又來談兩國婚嫁的事宜。既然羅逾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皇帝自然可以放心地要嫁妝、備聘禮。 叱羅杜文回到后宮, 依現(xiàn)在的慣例,自然還是到李耶若那里度夜。想著他的小美人, 頓時滿心都是歡喜,重新叫宮人給他梳洗換家常的衣服, 還照了一眼銅鏡,雖然年已中年,看上去并不顯老, 除了眼角略有幾絲紋路,眼睛里常帶三分冷酷之外,竟覺得自己還有些少年人的感覺。 正打算去毓秀宮,外頭通傳說皇后帶著六公主來了。 叱羅杜文不易察覺地一皺眉,想了想還是說:“傳吧?!?/br> 皇后賀蘭氏一直跟在叱羅杜文身邊,從王妃到皇后,一路也算順利,她有自知之明,論相貌、論才情,都比不上皇帝后宮那些小的,但是皇帝也算是講規(guī)矩的人,嫡后無過,從不讓那些得寵的小的僭越。 皇后見他,也陪著三分小心,拉著眼睛紅腫的六公主,對丈夫說:“素和要出嫁了,有些話想對父汗說?!?/br> 叱羅杜文不聽都知道女兒想說什么,不耐煩地看看更漏說:“無非是嫌人家年紀(jì)大了些。但是畢竟人家是一國之君,你若在咱們大燕找駙馬,頂了天找個尚書令、中書令,能比么?” 這位叫素和的公主大概平素還是有些嬌寵的,頓時淚下,跺了跺腳說:“他年紀(jì)比父汗還大十幾歲!我寧肯嫁給年齡相當(dāng)?shù)男”∽?,或是小老百姓,也不想嫁給他!” 見皇帝像要發(fā)火,皇后急忙拉拉女兒勸道:“素和,別這樣和你父汗說話!好好說,好好說……” 公主捂臉哭道:“怎么好好說?無外乎嫁或不嫁。父汗一直對女兒不錯,怎么到了人生大事上,就這么無情呢?” 皇后賀蘭氏知道皇帝前兒才痛打了五皇子一頓,也是為這次的婚事,女兒雖然不至于抽鞭子,但就算一個耳光下來,小女郎家要面子,只怕就要釀出大事。她帶著哭腔勸皇帝:“陛下,您看是不是和西涼談一談:嫁,素和愿意嫁。西涼總有適齡的皇子,選一個豈不是更是輩分合適?” 皇帝并沒有動手打女兒,伸手幫她擦掉眼淚,笑道:“談什么輩分!南秦嫁李公主過來,打的是皇帝義女的旗號,難道我就成楊寄那龜兒子的女婿了?國家大事,哪好出爾反爾的!再說,西涼太子已經(jīng)三十多歲,早娶妻生子,你去當(dāng)妾?西涼的適齡小皇子哪有機(jī)會登上帝位?你嫁給皇帝,讓他寵愛你,你才好為阿爺做事?!?/br> 公主捂著臉,扭著腰哭道:“父汗讓我削發(fā)出家吧!” 皇帝一把擰過女兒的手腕,擰得她尖叫起來。然后大聲喊外頭的親信宦官:“公主以為小兵小卒、小老百姓家的日子好過。你帶她去感受感受,看她還說不說這話?!卑雅畠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