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黑衣尸體就趴在前面的泥水里。

    刑部派了幾個差役守著尸體，以免現(xiàn)場遭到破壞。但其實也沒人會來破壞現(xiàn)場——京郊的大小麻煩都只在夜里出現(xiàn)。尸體已經(jīng)被泥水泡得有些浮腫，幾個差役掩著鼻子站得老遠(yuǎn)，自顧自地聊天。

    張文博和諸葛純鈞沒打擾聊興正濃的差役們。

    走到離最近的尸體旁邊，張文博蹲下身子，隨口感嘆：“這場雨可算是把證據(jù)都?xì)Я恕！?/br>
    諸葛純鈞殷勤地走到張文博旁邊，打開箱子獻(xiàn)寶一樣捧到他眼前。張文博就著他的手挑挑揀揀，最終只拿了雙手套出來。

    “這些家伙事兒都用不著啦。先把尸體抬回去再說吧。”張文博合上工具箱的蓋子，抓著尸體的肩膀把尸體翻了個面。尸體脖子上的傷口已經(jīng)在泥地里泡得沒有了血色，但rou眼還能看到那夾雜了泥沙的細(xì)長的一道。

    張文博臉色陡變：“好像是六扇門的人?！?/br>
    京城六扇門一共七十三個人，但常年駐守京城的只有二十個。五十三個人是常常出外勤的，有的時候是去調(diào)解江湖紛爭，有的時候是去查案，有的時候是去收集消息，還有的時候是視察各地六扇門分部。老張在六扇門工作十年，總算勉強(qiáng)能認(rèn)全所有人。

    諸葛純鈞聞言走近看了看，三具尸體中確實有一具有點面熟。

    張文博指著尸體的脖子：“這種一刀致命的傷口最難看出來路。匕首、刀、劍這些薄且鋒利的武器都能造成這種傷口?！?/br>
    諸葛純鈞知道這是在給自己上課，忙不迭地點頭。

    “周圍沒有打斗的痕跡，不是殺人的人一擊致命，就是此地不是第一現(xiàn)場?！?/br>
    諸葛純鈞拿出紙筆，趕緊把張文博的話一字不落記下來。

    張文博嘆了口氣：“帶回六扇門吧。”

    許虹臉色很難看。

    一聽到出事的可能是六扇門的人，許虹心里就浮現(xiàn)出三個人名。上個月她抽調(diào)了三個捕快去查聽雪閣，今天正是三個人該回京城匯報的日子。

    兩個仵作圍著三具尸體轉(zhuǎn)了三圈，愣是什么線索都沒找到。尸體肯定是被搜過身，口袋里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最終許虹放了話：“我知道是誰做的了。你們都先去休息吧?！?/br>
    許虹青白的臉色是發(fā)火的前兆，兩個仵作得令如蒙大赦，張文博也跟著一起溜了出去，停尸房里只剩下許虹和不會看臉色的諸葛純鈞。

    長長的沉默之后，諸葛純鈞囁喏著問：“虹姐，到底是誰做的？”

    許虹跟誰都能發(fā)火，唯獨沒法跟這個呆頭呆腦的小捕快發(fā)火。她嘆了口氣：“說了你也不知道?！?/br>
    “張捕頭說殺手都是一刀致命，應(yīng)該武功很高吧？”

    許虹有點無奈地盯著三具尸體：“王希希和杜三的武功算得上二流，能夠一刀致命至少要一流好手。更別說江水流可是成名多年的好手，怎么可能毫無防備？”

    諸葛純鈞本來想順著這個思路問有沒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話到嘴邊總算有腦子了一回：不能讓許虹覺得自己在懷疑六扇門有內(nèi)鬼吧。

    許虹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幾乎立即就排除了這種可能性：自十年前張文博進(jìn)來之后，六扇門再也沒接收過江湖中人。年輕一輩的捕快全都是世家子弟，知根知底兒的，沒理由跟自己人動手。更何況就算熟人作案，趁一個人不備下手不難，可是怎么可能一次殺三個？

    “沒準(zhǔn)歹人先把他們?nèi)齻€迷翻，再一一解決？”

    許虹有些疲憊地點點頭：“可能性太多了。沒證據(jù)沒法下結(jié)論。先去把你大哥叫過來，商量撫恤的事兒。”

    六扇門統(tǒng)領(lǐng)諸葛定光正會客，諸葛純鈞在門口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等到他出來。和他一起出來的是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袁斌。

    諸葛純鈞跟在二人身后，直到袁斌出了六扇門，才急急把整件事匯報給諸葛定光。

    諸葛定光冷著臉：“一群江湖宵小竟然敢動我六扇門的人？看來還真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了?！?/br>
    “您知道是誰做的？”

    諸葛定光從牙縫里擠出來四個字：“會知道的?！?/br>
    之后幾天六扇門的氣氛都十分壓抑。諸葛定光將六扇門幾個分部的捕頭都召了回來，仔細(xì)盤問各地聽雪閣的勢力。令人失望的是，沒人知道聽雪閣究竟有多大，沒人知道聽雪閣在哪，更沒人知道聽雪閣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墒撬腥硕悸犝f過聽雪閣，聽說過聽雪閣閣主武功蓋世，還喜歡扶危助困。根據(jù)大家聽說聽雪閣的時間順序，諸葛定光判斷聽雪閣應(yīng)該興起于長安一帶。

    許虹對聽雪閣有四字評價：“故弄玄虛?！?/br>
    諸葛純鈞覺得，這聽雪閣也不完全是玄虛。至少能殺掉三個六扇門捕快，還是需要真功夫的吧？

    六扇門為聽雪閣的事情查訪了十幾天，指揮長安分部把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這還是諸葛定光接手六扇門以來第一次遇到毫無頭緒的事情。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邊廂六扇門三個捕快尸骨未寒，那邊廂諸葛飛羽的一個妾失蹤了。失蹤的妾叫柳雯華，是諸葛飛羽遺孀中最年輕貌美的。

    諸葛定光一個頭比兩個大。

    諸葛飛羽混跡官場幾十年，勉強(qiáng)算得上清正廉潔，但有一個無傷大雅的缺點：喜歡收集美人。自古英雄愛美人，諸葛飛羽在世的時候，除了一房正妻七房小妾，諸葛莊園里一直都養(yǎng)著十幾個年輕貌美有才華的美人。

    四年前諸葛飛羽去世后，諸葛莊園里養(yǎng)的那些美人都被遣散得七七八八，但有名有份的妻妾不能趕走。如今諸葛定光成了諸葛家的主人，那些沒子女的小妾便被安排到了諸葛莊園。莊園確實在京郊是非之地，守衛(wèi)也十分松懈，但是冠上諸葛二字，從無人敢尋釁滋事。

    聯(lián)系到之前六扇門的懸案，諸葛定光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諸葛定光執(zhí)掌六扇門已經(jīng)六年了。這六年里明著暗著做了太多殺人滅口的事情。若說被針對，他一時還真沒法弄清楚到底是哪條道上的仇家。唯一的線索是，但凡稍微有點江湖道義的人，都不會拿手無縛雞之力的寡婦開刀，所以諸葛定光總覺得，做這件事的大概是什么邪門歪道中人。

    畢竟是諸葛家內(nèi)宅的事情，思來想去，諸葛定光決定把案子交給諸葛純鈞。諸葛純鈞雖然經(jīng)驗不足，但行走自家內(nèi)宅方便。正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諸葛定光可不想查案查出什么是非來。

    諸葛純鈞接手案子時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他還從來沒獨立辦過案子，此時半點不敢馬虎。效仿著平時許虹和張文博的做法，諸葛純鈞花了三天時間找諸葛莊園里每個人一一問話。結(jié)果毫不意外：柳雯華失蹤之前一切如常。

    只有柳雯華的貼身丫鬟墨荷提供了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