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行嗎？那，干脆閉上眼好了。”

    可容納上千人的大禮堂內座無虛席。

    學生老師嘉賓領導，濟濟一堂，或握手寒暄，或言笑晏晏。

    三十周年慶典舉辦得盛大喜慶。校方從魏源電視臺請來五位知名主持人。

    領導被請上去發(fā)表講話，然后頒獎給榮譽校友，嘉賓中隨即抽取幾位向校友分享人生經(jīng)歷。

    中間穿插演出節(jié)目，出場順序由抽簽決定。

    阿善和郁博雅的二重奏在第三位次。

    郁博雅深棕色的發(fā)絲打了蠟，全部往后梳，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皮膚白皙潔凈，臉上已初具成年男子的精致輪廓。

    阿善學過畫，這么一看的話，郁博雅的骨相近乎完美。

    可能是高三課程繁忙，他瘦了一些，眼神始終清澈閃亮。今天他摘掉了一直不離身鏡架，換成了隱形眼鏡。唇紅齒白，清新的像剛從畫中走出來的古代俊美男子。

    一身筆挺的燕尾服，禁欲又紳士。

    淵渟岳峙的男生氣質卓爾不群，化妝室里女生的眼神不知道他感受到了沒有。

    若不是阿善早已習慣，她也會為他腿軟的。

    許久沒見他打扮得如此正式的樣子了。阿善左左右右，最后仔細檢查了一遍他的著裝，沒有錯漏。

    很好，很養(yǎng)眼。

    “阿善?！痹谂⒛抗忾L久停留之下，郁博雅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袖扣，“在想什么？別發(fā)呆，快輪到我們了。”

    阿善已經(jīng)準備就緒。她走到他身邊，說：“在想女孩子們……”一定會尖叫的。

    “……”郁博雅瞥了她一眼。阿善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好歹緊張一點啊。

    帥絕人寰校草一登臺，果然口哨聲四起。

    后排，高三4班所在的座位sao動起來，閃光燈閃成一片，“博雅！我們在這里！好好干吶！”

    “擦！帥一臉！”

    “男神，你今天好帥??！”

    “徐禮善我愛你！”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郁郁看這里看這里?！?/br>
    “四班永遠支持你！班長大人加油！”

    喂，你們這么活潑好嗎？郁博雅扶額。這些家伙！明明是他的班級，根本和他這個冷靜理智的班長作風不合啊。

    阿善面帶微笑，側頭看著伙伴，嘴唇微動：看吧。

    ——我就說他們很喜歡你。

    阿善所在的班級女孩子偏多，比較含蓄。但不妨礙別班的男生跟著瞎起哄。

    動靜鬧得有些大了。

    第一排坐著的領導也回頭看了鬧騰的學生們一眼，最終化為一笑。嘉賓席上的人也開始交頭接耳，“這種朝氣勃勃的青春氛圍，真叫人懷念?！?/br>
    “是啊，感覺都年輕了好幾歲呢?！?/br>
    秘書附耳，問校董：“要制止他們嗎？”

    “那是高三的吧？”彌勒佛一樣的校董擺擺手，“都是好孩子，今天一天就讓他們放松一下吧?！?/br>
    “很久沒看到這么眼前一亮的孩子了?！蹦鞘歉袅?個座位的編劇大人，眼神充滿了興味。

    校董笑瞇瞇的，“你就死心吧。那孩子是讀書的料子，進你們娛樂圈可惜了?！?/br>
    “……那姑娘呢？”

    “不行?！倍歼€是孩子呢。

    郁博雅在鋼琴前坐定了。

    全場安靜下來。

    靜待5秒鐘，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抬起手臂。

    阿善站在明亮的舞臺中央，微微抬頭，只看到了圓弧形的階梯后面黑鴉鴉的一片。

    雖然沒有大提琴，那也無所謂。無論是音樂還是人生，說到底，終究需要單打獨斗。這是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她的心情平靜而輕盈。雖然你不在，也聽不到，但……

    等著郁博雅的鋼琴獨奏過去。阿善的琴弓落下，拉出了第一枚音符。

    一開始是壓抑的漫長歲月。

    ……但父親，我依然想為你拉上一曲。8年了，牢獄之中的你在想些什么，渴望自由嗎，是否依然抱有期待？我啊，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渺茫的希望，等有一天，一回家就能找到你，到時再請你抱一抱我。想手拉手和你走過長長的路，我落淚的時候你給我鼓勵。你一直都是個慈父。你給我的那點愛，讓我走到了今天。而我什么都無法為你做……

    小提琴如泣如訴，婉轉而克制。當飽含熱意的炙熱情感揮灑在琴弦上，從中爆發(fā)出來的情感，似乎能看見破繭而出的蝶。

    阿善閉上眼睛。

    所有的忍耐都是為了以后的新生。

    音樂有一種力量，一語不發(fā)，魂飛魄散。

    幾乎所有人都被巖漿般火熱的琴聲嚇到了。閉著雙眸的少女，光影從上空掉落，耀眼，不可逼視。

    她站在舞臺上，離眾人遠遠的，遙遠得像一個夢。

    郁博雅錯了一個音符……阿善居然改了節(jié)拍。

    4/4拍的曲子跳到了6/8的節(jié)奏。

    他后背汗都出來了。

    阿善吶……彈鋼琴的男生心跳飛快。身體中有什么東西試圖掙脫，飛了出來。郁博雅的額頭隱隱見汗，全神貫注地跟上她的琴弦。

    大禮堂內鴉雀無聲，激烈碰撞的音符叩擊著他們的耳膜?！酢醪糠植粩嗤鶑图m纏。最炙熱的那一段，重復了3遍后漸于趨緩。

    二十分鐘。比預演時多了5分鐘。

    兩束明亮的燈光中，小提琴聲最后隱滅。

    結束了。

    郁博雅發(fā)燙的手指離開琴鍵。他下意識地在鼻梁處一推，卻推了個空。自失一笑，他起身走到阿善身邊。

    舞臺上，穿著一襲黑色V領露背禮服長裙的少女舒了口氣，和穿燕尾服的俊逸男生一起朝向觀眾，鞠躬。

    如同黑夜里一盞聚光燈，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少女一身光華內蘊，著華服，發(fā)髻編成精妙的造型，珍珠點綴的秀發(fā)中閃現(xiàn)點點光芒。溫柔繾綣，優(yōu)雅清嘉。

    上天造她的時候一定特別鐘愛她，世間華美的詞匯安在她身上都不會顯得過譽。

    人群中的霍振將手抵在胸口，濃烈到幾乎要將他擊穿的情感在胸膛中澎湃。在這個瞬間，有生以來最動心以及最痛心的瞬間。想要問問你，要怎樣才可以得到你？

    霍振不自覺地看向了朱志。

    朱志正貓著腰打算悄悄溜出去。往后臺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