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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汁悉數(shù)滴灑到床榻,灑到顧瑯予身上。 他怒摔藥碗,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狠狠一拽。 她早已沒有一絲氣力,他用勁太猛,她狠狠將頭撞在他硬朗的胸膛,身姿虛若落葉。 垂眸,他凝著懷中的人蒼白無血地落入他胸膛,她黑亮的雙眸帶著他看不懂的情愫望住他,那縷縷青絲凌亂地貼在她額間。她此時宛如已虛脫得就快死了,但那雙黑亮的眸子仍是不放過地盯著他。 “寧禾,你就不怕死么?”他忽然有些挫敗無力。 “我怕死。但是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用命也要保住我想守護的東西。”是的,她不正是在用腹中胎兒與自己的性命去護身前這個男人么,但他如此冷酷無情,竟仍要打掉她腹中的胎兒。原以為這兩次她覺得他也是有血有rou的人,但說到底,他心中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顧瑯予終究不再與她爭辯,他以為自己才是世間最冷漠之人,而然懷中這女人雖無冷漠,卻倔強得讓他無力招架,他甚至完全相信,如果他真的灌她喝了墮胎藥,她會因此發(fā)狂地殺了他。 倏然間松開手,寧禾的身子如落葉般跌在床榻上,他垂眸瞥見她手腕處的傷口再次撕裂開,汩出一絲殷紅。大步踏出房門,他聲色漠然:“保住胎兒,讓她醒來。” 寧禾驀地閉目,視線一片漆黑。她不記得自己都經(jīng)受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睡了長長的一覺。這一覺并不好眠,夢中許多紛擾嘈雜的聲音交錯響起,她似乎一直睡到了孩子降臨。 她生了一個白乎乎的女兒,女兒的五官小巧精致,與顧瑯予直如一個模子刻出。她還夢到女兒的百日宴上,顧瑯予眉眼堆滿了歡喜,高高地抱著她的女兒受百官慶賀。她又在夢中看見一個美貌的女人,女人將她的女兒抱走,她聲嘶力竭地在追趕…… 睜開眼,視線中燈火熹微,茶色的床帳落下,將室內(nèi)鍍上一層朦朧。她起身,掀開床帳,才知仍是在郡守府內(nèi)。 外面天色漆黑,已是夜晚,這一點點微光是從書房傳來的。室內(nèi)沒有婢女,寧禾下地行走,渾身筋骨得以活絡(luò),才覺得身體輕快不少。她行去書房,腳步卻止住。 案牘間的那人伴燈執(zhí)筆,一雙眼眸卻是凝向房門處的她。寧禾率先移開目光,“我的孩兒還好嗎?”她大致在睡夢中還依稀記得他沒有再逼迫她。 他也收回目光,埋首淡然:“他的命大?!?/br> 寧禾落下口氣,她轉(zhuǎn)身:“明日天亮我回京城?!?/br> “你不想長途顛簸滑胎,就隨你的意?!?/br> 寧禾怔住,她重回床榻入睡。這一夜顧瑯予都沒有再回屋子,一直都在書房。 天亮?xí)r,素香進屋見她醒來欣喜不已,寧禾這才得知自己竟睡了三日,好在她終是挨過了高熱,福大命大。但身體還很虛弱,大夫建議不要長途奔波。而顧瑯予仍需在阜興逗留半月,素香道她已請示了顧瑯予一道回京,所以這些時日讓寧禾放下心調(diào)養(yǎng)身體。 寧禾這時瞧見素香眼眶下的一團青色,她知曉素香雖是顧瑯予的心腹,但確實待她遵從,接觸的這些日子也沒有為難過她這個名義上的女主人。那一夜灌藥之事寧禾再未提及,說到底素香也是受顧瑯予的命令。 兩日過后,寧禾的精力恢復(fù)許多,她本想叫那大夫看看她手腕上的傷口,那傷口雖不算長,但幾次裂合,她擔(dān)心留疤難看。 素香卻囁嚅道:“皇妃,這是小傷,不如不要請那大夫來了。” 寧禾見素香神色有異,堅持道:“你只管去請?!?/br> 素香終是說道:“皇妃,那大夫昨日出行墜入橋梁,落入干河下摔沒了?!?/br> 寧禾心中一震,久久失語,意外墜落?恐怕與顧瑯予有關(guān)吧!只因那大夫不是他心腹之人,所以得知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才不能留他。這樣說,是自己害了他! 素香沒有再言,寧禾只當(dāng)做不知。她又能如何,如果讓旁人知道她所懷的不是皇嗣,她與腹中的孩兒都會有危險。即便她已經(jīng)知道了這腹中是顧瑯予的骨rou,但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愿讓顧瑯予知曉的。 這夜,夜風(fēng)仍舊呼嘯狂奏,因阜興樹木蕭條,無枝葉遮擋,所以每起一陣風(fēng)便將空中的黃沙刮入房內(nèi)。寧禾坐于妝臺前,伸手抹掉妝臺上的灰塵,腦中忽然間有什么一閃而過。 她忙起身,欲出門去尋顧瑯予。才走出房門,顧瑯予恰巧已到門口。 他披了件玄金色的大氅,肩上蟠龍紋飛舞,玄金絲線在燈光下閃爍流光。夜風(fēng)將他的發(fā)吹拂,也將她一頭青絲吹得飛舞。他解下大氅,身后素香忙取走放入屏風(fēng)處垂掛,而后悄無聲息關(guān)上房門退下。 顧瑯予身邊的婢女都清楚這主子的脾性,他不喜人伺候,所以在常熙殿中,夜間主子的房內(nèi)是無人值夜的,都只敢在殿門外值守著,哪怕那是風(fēng)雪之夜。 此刻,室內(nèi)只剩他二人,寂然之下,他行至?xí)咳〕龉P墨。他的聲音寡淡:“替本殿研磨?!?/br> 寧禾上前,撩起袖擺替他磨墨。他似乎急于寫什么東西,一直埋首在案牘間,沒有與寧禾搭過一句話。寧禾便這樣靜立磨墨,許久,她準備先退出房門,顧瑯予卻突然開口:“將阜興昔日河流的位置都寫下與我。” 寧禾一愣,見顧瑯予說完又埋頭忙碌,她道:“那我去叫何文來幫你?!?/br> “難道讓你寫幾個字都不愿意?!彼穆曇舯鶝龆?。 寧禾停駐腳步,坐于他對面,執(zhí)筆照著地圖尋著阜興河流的名稱與位置。 第40章 回京 半個時辰過去,她將寫好的宣紙遞給顧瑯予。 這時,顧瑯予愕然地望著她,“這是你寫的字?” 寧禾點頭。那白凈的宣紙上,一行行字跡潦倒扭曲,凌亂難識。 他皺起眉頭,將那宣紙丟開:“你昔日也是名門淑女的名聲,不想字跡竟如此難看?!?/br> 寧禾道:“昔日落水,我連字都忘了,這些可都是重新學(xué)過的?!?/br> 顧瑯予似乎并不相信,不屑道:“那你是否還要說,你連往日的琴棋書畫都已忘得一干二凈?!?/br> “正是?!?/br> 顧瑯予愕然,他望了她許久,移開眸光后諷刺她:“你五六歲入宮的一回,在殿上吟過一首詩,又吹過橫笛,奏過琴曲。那時所有人都對你刮目相看,直夸你是云鄴的小才女?!?/br> 寧禾從來沒有聽阿喜與祖母提過,她苦笑地搖了搖頭,從前如何都已過去了,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個溫婉且滿身才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