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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方啟讀書之道,一身本事,皆習于皇上,如今師嫌徒拙,徒真真是羞愧萬分?!?/br> 皇帝笑:“越發(fā)油嘴滑舌?!?/br> 這般隨意,比父子還要親近,這些年出生入死,鐵馬金戈,一半是為著皇帝,一半是為著自己,當年他在宮中做皇子時喚龍潛時的皇帝一聲“二叔”,如今皇子們喚他一聲“九堂哥”。堂兄弟再親,比不得當年的德昭和二叔了。 今時今日這般地位,深得圣眷,他卻不再歡喜。 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空蕩蕩的,午夜夢回,聽得有人喚他名字,那樣俏麗的聲音,聽一聲便能描出她任性妄為的模樣,想要轉身看看她,冰天雪地,凍得他連脖子都動不了,腳卻越走越快,風雪那般大,洋洋灑灑覆住一切,終是回不了頭。 自她走后,滿城春光皆是寒雨風霜。 八年,一別八年,如今他德昭功成名就,卻已失去了她宋阿妙。 德昭放下書,余光瞥一眼,恰望見地上跪著的人。 這個時節(jié),宮女侍女們都換了夏綢,她穿綠色一把水蔥似的纖細,垂著腦袋,望不見神情,雙手擱在腿上,往里勾著,將貓圍在懷里。 古有“隔紗初見羞花顫”,他不是圣人,他自然也愛傾國色。 卻難得地并未厭惡她。 德昭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淌出:“你叫什么名兒?” 幼清恍惚間聽得他問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跪得太久,沉默太久,未曾想到還有開口說話的份。 “回爺?shù)脑?,奴婢叫幼清?!?/br> “哪兩個字?” “‘案流徵以卻轉兮,聲幼妙而復揚’的‘幼’;‘澄湖萬頃不見底,清冰一片光照人’的‘清’?!?/br> 德昭頗感驚訝,“你能識字?讀過司馬相如和杜甫的詩?” 幼清老實答:“略識字一二,念得幾句詩。” 德昭牽唇一笑,可見不能以身份和面貌看人,一小小侍女,胸有點墨,也是能夠吐字成詩的。 “抬起頭來。” 幼清抿唇,不敢皺眉,抬起下巴,撇了視線,垂眉順耳的模樣擺在他跟前。 德昭沉吟片刻,問:“你今年多大?” “二十?!?/br> “老姑娘了?!?/br> 德昭凝視她的眼睛,水靈靈的,干凈清澈,恍若八歲孩童不知世事的天真。 宋阿妙若還活著,也該和她一般年齡。 德昭一時看怔了眼,只半秒回過神來,嘲笑自己這般愚蠢,竟會認為家破人亡后的宋阿妙還會有這般透澈眸子。她若活著,眼中有的,只會是將所有人挫骨揚灰的恨意。 宋阿妙向來是個有仇必報的女子。 那可是連被人拒絕愛意,都要將人咒罵三天三夜的宋阿妙吶! 德昭失了興致,擺手欲讓她退下,瞥見她懷里的貓,微微凝眉,朝外喚人:“來喜!” 來喜已從毓義處回來,自作主張在屋外站了會,如今聽見德昭喊他,立即進屋回話,將毓義的話一一說來:“回爺,奴婢剛從毓郡王處回來,毓郡王聽了主子爺?shù)脑?,托奴婢回話,說‘你且同我九堂哥說,愿賭服輸,當日既有了約定,自是要履行的,白哥甚是可愛,放在身邊養(yǎng)兩日,九堂哥定會喜歡它,自此也就不會再喚我‘貓毓’了?!?/br> 德昭:“胡鬧!” 片刻后,嘆口氣,揉揉太陽xue,無可奈何,“雖已十六,卻還是如此孩童心性?!彪S意一掃,望見那貓?zhí)稍谟浊鍛牙铮檬孢m,開口對她吩咐:“這貓,你好好養(yǎng)著,左不過兩日功夫?!?/br> 自此不再多言,來喜和幼清福禮跪安,幼清雙腿麻木不聽使喚,差點摔倒,所幸來喜扶她一把,這才相安無事地抱貓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來喜指了指白哥,挑了笑道:“幼清姑娘,這貓跟您有緣。” 幼清笑:“奴婢沒這福分,這貓是毓郡王的,怎會與我這種卑微之人有緣?!?/br> 來喜笑了笑,另外安排人替了她的夜差,只說讓她好好照顧貓兒,這幾天不用到茶房當差了。 幼清自然樂得清靜,不用當差意味著不用提腦袋過日子,同她以前在獸園伺候家畜的日子比起來,這里當差簡直就是噩夢。 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時時刻刻小心警惕,她能撐到今天,實在萬幸。 今兒個這遭事,毫不夸大地說,在屋里頭跪著的時候,她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尤其是德昭同她問話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住,生怕說錯一個字,就被人取了腦袋。 她決定將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否則夢里都會遇見那般悚然的氣氛。 白哥放在她身邊養(yǎng),她自是悉心照顧。同住一屋的人都跑來看貓,崖雪不看貓,她羨慕地看著幼清,“你真是好命?!?/br> 幼清取了面紗,“現(xiàn)在呢?” 崖雪抿抿嘴,轉頭去逗貓。 幼清重新戴上面紗,她不是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老天爺也算是待她不薄,只消將這張臉一露,即能抵住嫉妒憤恨。美貌女子間大多是這樣的,誰也不會對另一個美麗的姑娘真正心懷好感。 她長得不好看,可是好歹能如愿以償?shù)丶藿o齊白卿。 她們有心上人,她也有,她并不可惜。 第三日,期限一到,前頭果然有人來喚她。 幼清抱著貓去了前頭屋里,剛一進去,迎面毓義抬手接過白哥,任它往肩上攀,半大的少年笑起來格外開心。 白哥扭扭貓頭,沖著幼清喚了聲:“喵——” 毓義見著她,笑:“是你呀?!?/br> 幼清復又福禮,“毓王爺吉祥?!?/br> 毓義抱著貓往德昭跟前去,“九堂哥,君子一出駟馬難追,說好您親自照顧白哥的,怎可假以旁人之手。” 德昭笑:“我可沒答應你?!?/br> 毓義不肯作罷,德昭問:“做什么都行,這貓不能再擱我這?!?/br> 毓義笑:“下午圍獵,九堂哥讓讓我,不多,兩只鹿三只鷂子就行?” 德昭豎手指點他:“出息!” 貓的事就算作罷,堂兄弟兩個說著話,來喜朝幼清使了個眼色,幼清忙忙上茶。 頭一次敬茶人前,她深深呼吸幾口,側著身子,腳尖細細屈著,躬腰將盤中的茶穩(wěn)穩(wěn)奉上。來喜在旁細瞧,見她步履輕盈,遞茶至案邊二尺許,拿捏恰當,不疾不徐。 來喜松了口氣,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安心在旁邊候著。 幼清退至一旁,垂首侍立。 真是個煩悶活。 毓義同德昭玩笑,說著俏皮話,半頃,茶涼透了,幼清悄聲上前換茶,動作輕柔。德昭聽毓義說著話,心不在焉,眼神掃及案頭青花五彩瓷杯邊一雙皓白的手,指如蔥根,膚膩光滑,禁不住往上一掃,正巧與幼清對上眼。 幼清心頭一跳,仿佛有什么從腦海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