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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進柱香,算是給前世的事一個交代。因在金州心緒歡暢,不欲考慮那些煩惱事,便在回京城的路上跟韓蟄提起,韓蟄也沒多問,答應了。 今晚跟楊氏提及,韓瑤也說要去,順道往山間散心,約定明日用過早飯便出發(fā)。 令容可不想明日帶著滿身疲累騎馬出城,早早沐浴了,也不等韓蟄,先上榻安歇。 待韓蟄夜深回來時,屋中燈火雖明,里頭卻頗昏暗。 宋姑奉命在外候著,見他回來,恭敬稟報道:“少夫人身子不適,覺得疲累,先歇下了,還望大人勿怪。奴婢奉命在外伺候,浴房里已備了熱水?!?/br> 韓蟄頷首,命她退下,自去浴房沐浴,換上寢衣出來,就見令容睡得正熟。 內室燈燭熄了一半,仍舊明晃晃的,她向里而睡,呼吸平緩綿長,錦被下的嬌軀微微蜷縮。韓蟄沒打攪,自將燭火都熄了,坐到榻上,掀被而入。 榻上換了新縫的寬大被褥,他仰面躺平了,卻睡不著。 在外征戰(zhàn)奔波,露宿荒郊是常有的事,獨宿書房時,滿心政事,也不覺心煩氣躁,躺下調息片刻就能入睡。到了銀光院里,枕畔是她的呼吸,鼻端隱約有她沐浴后的清香,懷里空蕩蕩的總難清心靜氣,遂往里挪了挪,伸臂握住她手。 令容似乎察覺,睡夢里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叫了聲“夫君”。 韓蟄伸臂將她抱著,心里仿佛覺得踏實,沉沉睡去。 …… 京城外名剎頗多,令容這回選的是普云寺。 普云寺在城南三十里的孤竹山中,香火不算旺盛,里頭卻有數(shù)位高僧修行,佛學修為的名頭未必如旁人趨之若鶩的寶剎響,在書畫上的造詣卻是京城里排得上號的。因孤竹山里還有章老的梅塢,其間主人或是鴻學巨儒、或是顯貴名家,常有才子題詞揮毫,高僧撫琴彈佛法,兩處名聲交疊,孤竹山便成雅致所在。 去普云寺進香的,也都是文人雅客,倒有清幽離塵,絕世而立的況味。 令容向來是雅俗皆愛的,這回因惦記著梅塢尚未開敗的茶梅,便選了此處。 早飯后騎馬出府,因韓征回京后重歸羽林衛(wèi),替了原先范自鴻羽林郎將的位子,皇宮戍衛(wèi)輪值與衙署休沐不同,他無暇抽空,便只韓蟄帶著令容和韓瑤,帶飛鸞飛鳳跟從。 春日里天氣漸暖,出城后放馬疾馳,官道兩側的柳樹已能瞧見零星的新嫩綠枝。 孤竹山底下有溫泉,地氣比別處和暖,踏馬而過,春草青嫩。 來這兒的多是文人雅客,或孤身或結伴,不像別處似的女眷車馬仆從如云,進寺的路倒是清幽,兩側古柏高聳,老松墨綠,中間石徑蜿蜒而上,有枯葉未掃,隨風輕動。 五人棄馬而行,韓蟄跟令容走在前頭,韓瑤帶飛鸞飛鳳在后信步賞玩。 令容雖歇了整日,將石階走得多了,雙腿也自酸痛,悄悄拽著韓蟄的衣袖借力,被他察覺,反手握住拉著她,倒省了不少力。 普云寺建在孤竹山腰,遠處山巒起伏,石徑兩側卻都是松柏,春光里疏影橫斜。 前后數(shù)十步外也有人造訪佛寺,紙扇輕搖,仿佛閑庭信步。 令容縱有那樣閑適的心,也沒那等體力,被韓蟄半拉半攙地帶到佛寺山門外,已是氣喘吁吁,兩頰泛紅,拽著韓蟄的肩膀,先忙著緩口氣。 高聳的山門里有一片碑林,周遭松柏映襯,有年輕學子觀摩評點,其中一人站在人群外兩三步,墨色長衫挺秀,玉冠束發(fā)腰纏錦帶,背影頗為熟悉。 那人仿佛也察覺了似的,忽然回身往這邊瞧過來。 這一轉身,不止令容,連同才輕而易舉趕上來的韓瑤都怔住了。 ——竟是飄然去后杳無音信的高修遠! 時隔一年,他在京城銷聲匿跡,忽然出現(xiàn)在此處,著實叫人意外。 然而比起記憶里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君,他身姿雖挺秀如舊,氣質卻變了許多。從前慣愛的玉白錦衣?lián)Q作深濃的墨色長衫,隔著不近的距離,他清秀的臉上殊無笑意,靜靜望著這邊,像是冬日里霜雪封著的青竹似的,冷清淡然,沒了舊日的意氣風發(fā)、溫和談笑。 怔了片刻,還是令容開口,“那是高公子?” “他怎會……”令容詫異,見韓瑤只管怔怔望著那邊,輕握住她手。 韓瑤回過神來,有些無措似的,淡然斂了眉目。 那邊高修遠似也在猶豫,但既然瞧見,畢竟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遂緩步過來,拱手為揖,“韓大人,少夫人,韓姑娘?!彼叩媒?,容貌俊秀如舊,眼底的冷清也愈發(fā)明顯,全無從前的溫潤笑意。 韓蟄頷首,令容也同韓瑤行禮,“高公子也是來進香嗎?” “我住在這佛寺里,請慧深大師指點技藝。” “還以為你已離開京城了,想求幅畫,也沒音信?!绷钊菪α诵Α?/br> “臘月回來的,先前不在京城?!备咝捱h微笑,卻沒接后面的話茬。 令容頷首,一時間倒不知該說什么。她對高修遠的才華極為嘆服,數(shù)番往來,也敬佩他心性為人,前幾日在金州時,傅錦元還曾感嘆,說想再找?guī)追咝捱h的畫來觀玩,卻杳無音信。久別重逢,原本有話想說,但韓蟄就在身旁,她還得留意分寸。 韓蟄在外仍是錦衣司使的冷厲模樣,甚少跟人寒暄,見到高修遠,也只神色微動而已。 剩下個韓瑤,從前為求畫,總尋機往高修遠那邊跑,自知無望后,也適時收斂了心思。 山風拂過,片刻安靜,高修遠墨衫微動,“幾位若是進香,就不攪擾了?!?/br> 說罷,也沒多瞧韓蟄兄妹,只朝令容招呼般瞧了一眼,轉身走開。 衣裳被風卷得翻飛,他走出老遠,才在松柏下駐足回身。 隔著松枝掩映,令容的身姿影影綽綽,比從前又修長窈窕了許多。旁邊韓蟄冷肅如舊,一如他初入京城時所見的錦衣司使。 田保死后,父親龍游縣令被人刺殺在府里,案情卻被寧國公甄家壓得死死的,只以暴斃之名上報,不許州府細查,他直到回鄉(xiāng)時才得知實情。寧國公甄家為一己私憤清算舊賬,謀殺縣令,那件事在龍游縣人盡皆知,縱然難將消息傳到京城,但以錦衣司遍及天下的耳目,韓蟄未必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