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還在娘家樂不思蜀，企圖多留住，似乎有點(diǎn)說不過去。

    韓蟄倒是沒覺得怎樣，頷首道：“好。”

    擱下茶杯，起身往博古架走來。

    這是令容在蕉園的閨房，出閣后宋氏一直留著，陳設(shè)皆沒挪動絲毫。先前令容心存忌憚猶豫，夫妻倆不算親密，來府里時(shí)都住在客院，韓蟄沒來過后宅。這回雖仍住客院，令容還是沒忍住，跟宋氏說了聲，趁飯后閑暇，帶著韓蟄來這里瞧瞧。

    閨房里一應(yīng)器物都是宋氏按她身量造的，十來歲時(shí)用著趁手，這會兒就顯得低矮了。

    對慣于冷厲殺伐的韓蟄而言，這閨房更是秀致精巧得陌生。

    他長到二十余歲，論閨房，只在從軍歷練前進(jìn)過韓瑤的。且韓瑤性情爽利活潑，幼時(shí)被他和韓征、楊家表兄帶著，沒少淘氣，她閨房里常有彈弓短劍等物。除此而外，便是楊氏備下的筆墨紙硯和珍貴器玩，彼時(shí)韓瑤年紀(jì)小，屋中陳設(shè)都是楊氏做主，以端方為上。

    令容的閨房卻是宋氏按她的喜好布置，那繡著海棠草蟲的帳子都沒換，洗得快掉色了。

    韓蟄隨手揀個(gè)陶俑，憨態(tài)可掬，神情生動，未必貴重，技藝卻很好。

    “都是你挑的？”

    “嗯，以前爹爹每回帶我上街，都買好些回來，這是最喜歡的。”令容倚在書案旁。

    韓蟄覷她，“你幼時(shí)喜歡這些？”

    “比不上古董寶貝，但有趣?！?/br>
    韓蟄頷首，想起頭回見她時(shí)，她站在城外一處斜坡上，衣袂翻飛，叫人去采槐葉、摘野花。先前在秭歸縣城，對著煎茶也贊不絕口。公侯伯府出身的千金，教養(yǎng)得規(guī)矩重，甚少會愛這些俗物，她卻樂此不疲，細(xì)玩妙處。

    嫁入相府之前，她必定活得格外恣意。

    像是窗外踏著春光飛來的燕，讓他在陰沉兇險(xiǎn)的殺伐謀算之外，看到另一方天地。

    ……

    令容在傅家住了三日，正月十四才啟程回京。

    臨行前傅氏備了好些東西給楊氏和劉氏婆媳，韓蟄代為謝過，俱收了帶著。

    因傅益這回在平定馮璋時(shí)立功不小，加之科舉出身，小有才名，吏部開朝后已頒文書送來，擢升為兵部從六品的員外郎，過完年便須進(jìn)京赴任。這是喜事，離別時(shí)，倒都高高興興的。

    回到京城，相府外街巷潔凈，石獅子威儀如舊。

    入府后，宋姑帶人先將東西搬回銀光院，韓蟄跟令容卻往豐和堂去。

    今年韓家無需設(shè)宴，豐和堂里也清閑了許多，令容進(jìn)去時(shí)，楊氏正跟韓瑤說完話出屋，韓瑤不知是不是挨了訓(xùn)，臉上悶悶的。

    見夫妻倆回來，楊氏便露笑意，“可算是回來了，在那邊沒受委屈吧？”

    令容盈盈行禮，“多謝母親費(fèi)心周全，在那邊一切都好。夫君順路帶我去金州，家母還問母親安好呢?！庇纸腥税阉问蟼浣o楊氏的禮拿過來呈上，一道進(jìn)屋。

    臨進(jìn)門時(shí)，往韓瑤臉上瞧，那位似頗為無奈，悶悶的沖她做個(gè)鬼臉，卻沒多說。

    整個(gè)年節(jié)沒見，令容對楊氏和韓瑤甚為想念，想通楊氏跟韓鏡之間的關(guān)竅，更是佩服。陪著坐了一陣，見韓墨回來，一道拜見過了，韓蟄留著陪他說話，令容自回銀光院取了東西，帶著宋姑一道去二房，又逗著韓誠，同劉氏婆媳同坐一陣。

    再回住處，天已擦黑。

    紅菱盼了好些天才畔得令容回來，早已按著兩人素日的喜好備了桌豐盛菜色。

    用完飯散步回來，夜還未深，令容還想去瞧紅耳朵，卻被韓蟄叫住，“備水沐浴?！?/br>
    “還早呢，夫君不如瞧會兒書？”她解了薄薄的披風(fēng)，搭在架上。

    韓蟄在人前端肅如常，站著沒動，待令容回身時(shí)，仍沉目瞧著她。

    宋姑和枇杷還在收拾衣裳，打算拿去熏香，他目不斜視，聲音低沉，“我累了?！?/br>
    能從他口中聽見“累”字也是稀罕事，令容笑嗔一眼，對視片刻，從他深邃眼里讀出別樣的意味。這位脾氣雖不像從前冷厲，行事卻仍如虎狼，令容心有忌憚，到底沒敢戳他鼻子，從善如流，叫宋姑和枇杷去側(cè)間，讓人備水。

    宋姑應(yīng)命去備水，令容睇他一眼，翹唇微笑，“夫君沐浴吧，我去瞧書?！?/br>
    身段兒一扭，海棠紅的裙子從燈架旁搖曳而過，便進(jìn)了側(cè)間。

    韓蟄踱步過來，“還沒寬衣?！?/br>
    麻煩。令容心里翻了個(gè)白眼，過去解他腰間錦帶，小聲嘀咕，“又不是沒長手。”

    “長手了?！表n蟄聽見，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就勢攬著她腰背，手掌繞過腋下，在她胸側(cè)輕碰了碰。屋里衣衫穿得單薄，他指尖輕壓了壓，唇角微動，聲音低沉，“但另有用處?！?/br>
    披著張冷肅威儀的皮，卻說這種話！

    令容被他圈在懷里，臉上平白騰起熱氣。

    她一聲沒吭，微微抬頭，瞧見韓蟄冷清雙眸，便又低垂，將他腰間錦帶解了丟掉，恨恨的扒去外裳，“好了。”

    “中衣?！?/br>
    “還有人在呢！”令容別過身。

    韓蟄喉中低笑，“待會幫我擦身?！?/br>
    令容避而不應(yīng)，韓蟄等了片刻沒見她說話，手指伸出，令她抬頭對視。

    燈火半昏，映照如畫眉目，嬌嫩臉頰。有過房事后，她的眼角眉梢便有了嫵媚風(fēng)情，哪怕是跟從前一樣的躲避嬌嗔之態(tài)，卻平添柔旖韻致。朱唇微張，杏眼顧盼，神態(tài)帶著羞窘微惱，困在他懷里動彈不得，無端叫他想起羅幃帳內(nèi)的嬌軟懇求，輕促喘息，火氣便從小腹騰起，竄到喉嚨。

    韓蟄喉結(jié)微動，俯首在她唇上舔了舔。

    “我等著?！?/br>
    外頭宋姑已備了水，隔著簾帳稟報(bào)，令容兩頰泛紅，在他胸口推了推，“自己去。”

    韓蟄倒是松手了，臨走前，卻睇著她淡聲道：“還欠著我，好好掂量?！?/br>
    他聲音低沉，仿佛威脅。

    側(cè)間里安靜下來，令容跟著走了幾步，繞過菱花門和長垂的簾帳，見韓蟄在浴房外稍稍駐足，回頭看她一眼。隔著十?dāng)?shù)步的距離，目光深邃湛然，讓令容心中微跳。

    簾帳落下，里頭響起輕微水聲。

    令容在屋里踱步遲疑，腳步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浴房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