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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里的人呼吸漸穩(wěn),雙臂還緊緊環(huán)在他腰間。 夜已極深,韓蟄撩開錦被,半跪在榻,抱著令容躺好,旋即側(cè)臥在她旁邊,夫妻同睡。懷里的嬌軀微微蜷縮,不自覺地往他懷里鉆,韓蟄將她抱緊,在她眉心親了親。 “別怕,我在?!?/br> 聲音低沉,懷抱溫厚,令容原本吊著的心漸漸落回腹中,沉沉入睡。 第87章 兄妹 唐解憂的事被壓得波紋不起, 除了祖孫三人和楊氏派去的心腹仆婦, 連韓墨兄弟都不知內(nèi)情。入殮等事也是楊氏安排人一手cao持, 沒經(jīng)過旁人的手,老太爺親自請了高僧為她誦經(jīng)入棺。 她尚未出閣,住在韓家也是客居, 而今年弱喪命,還需扶柩回鄉(xiāng)。 唐敦是她本家堂兄, 曾提過此事, 因韓蟄說另有要事安排給他,最終議定由韓征在太夫人出殯后送她回鄉(xiāng),隨行人手由楊氏安排。 韓鏡原本因韓墨重傷、太夫人過世的事傷心了一陣, 那日眼睜睜瞧著韓蟄除掉唐解憂,更是受驚不小。誰知連番打擊, 心中劇痛之下, 反倒激起相爺潛藏許久的斗志來——在穩(wěn)握相權(quán)之前,韓鏡也曾浮沉跌宕, 歷盡兇險, 而今形勢危殆、死者已矣, 慘痛代價跟前,穩(wěn)住朝堂便是當務(wù)之急。 五月底太夫人出殯, 途徑之處, 不少高門貴戶又路祭致哀。 隨后, 慶遠堂里被唐解憂買通的仆婦也被派去守靈, 徹底從相府消失。 喪事一畢, 韓家祖孫在朝堂的去留,便被推到了眾人跟前。 韓鏡跟太夫人是結(jié)發(fā)夫妻,哀痛過后,權(quán)位如常,余下的韓墨和韓硯兄弟、韓蟄、韓徽、韓征兄弟三人按禮都需丁憂,只是時日長短不同罷了。為太夫人的喪事,放下艱難奪來的權(quán)柄,韓家當然不樂意。 最先表態(tài)的是韓蟄。 南邊馮璋攻勢兇猛,短短一月之間,便已攻破河陰節(jié)度使的防守,渡淮北上,占據(jù)東南邊的大片江山,令朝野震動。河陰算京城門戶,倘若有失,賊兵攻破汴州,距離京城也只兩日之遙,危及京城。 近日朝堂上人心惶惶,也正為此驚恐不安。 韓蟄眼見河山落入賊兵之手,朝廷力不能敵,當即主動請命,愿親赴戰(zhàn)場,率軍退敵。既是為平定叛賊、安穩(wěn)朝堂,也是為報馮璋部眾重傷相爺、辱沒朝廷顏面之仇——韓墨重傷半殘,太夫人受驚逝世,韓家的情形百官皆知,倘若韓蟄真能退敵報仇,也算是為太夫人盡孝了。 丁憂之禮多為文官而設(shè),倘若戰(zhàn)事緊急,武將哪怕剛死了父親,仍需提刀上陣。 韓蟄素來冷厲剛硬,曾在軍中歷練,進錦衣司后鐵腕厲手震懾朝堂。而今朝廷節(jié)節(jié)敗退,無將可用,他主動請命掛帥退敵,倒讓不少人燃起期望,就連惶恐不安的永昌帝都立馬意動。 可天下之大,公私之間,總還有人取舍不定。 ——譬如范家。 范貴妃在宮中得寵,若非甄皇后懷孕,風頭幾乎蓋過正宮皇后。饒是如此,永昌帝也對她寵愛有加,因甄皇后懷著孩子,十天之內(nèi)有九天都是宿在貴妃宮中。甚至在兩情正濃,范貴妃撒嬌勾人,床榻上伺候得永昌帝瘋狂貪歡、幾乎想縱欲死在她身上時,說出過愿等她誕下皇子,看過孩子品行后再立東宮之類的話。 這些話永昌帝未必放在心上,范貴妃卻牢牢記在了心里。 甄皇后出身高貴,身后站著中書令甄嗣宗,她雖是鹽商之女,背后卻也有手握兵權(quán)的河東節(jié)度使范通。朝堂上甄嗣宗的權(quán)勢不及韓家顯赫,但范通手里卻是實打?qū)嵉谋鴻?quán),仗著財力權(quán)勢雄踞一方。 而今天下動蕩,背靠兵權(quán)的貴妃未必遜色于皇后,若走到爭儲的地步,輸贏未定。 甄家看得清楚,才會跟韓家聯(lián)手,除掉被范貴妃拉攏過去的田保。 范家自然也知道甄家的意圖,怎可能放任韓家輕易染指軍權(quán)? 且韓家還有個手握京畿軍權(quán)的姻親,韓鏡縱然沉穩(wěn)持重,韓蟄卻是鋒芒畢露,甚至曾在群臣跟前公然抗旨不遵——即便那是永昌帝荒唐,也可見他暗藏的不臣之心。 若果真讓韓蟄率兵退敵,出將而入相,往后的韓家,恐怕比節(jié)度使還要尾大不掉。若韓家不安分,鋒芒直逼帝位,自是養(yǎng)虎為患。即便韓家安分,有了軍權(quán)在手,永昌帝立儲時,勢必要掣肘。 范貴妃得了府里授意,在永昌帝跟前婉轉(zhuǎn)進言。 永昌帝左右搖擺,既害怕韓家勢大,又害怕賊兵攻到京城,他的性命不保。 猶豫權(quán)衡之間,馮璋的戰(zhàn)火燃遍半個河陰,至抵汴州。 永昌帝慌了手腳,欲令范家出手,河東以北也有流民作亂,官兵應(yīng)付得捉襟見肘,哪怕派過去,也未必能擊退馮璋。屆時延誤了戰(zhàn)機,就真是要入絕境了。事關(guān)性命,永昌帝總算好好動腦子斟酌權(quán)衡了下,選了看起來更值得信任的韓蟄。 但在此之前,仍單獨召韓鏡進宮,商議門下侍郎的事,委婉提出想任命范貴妃的兄長。 一邊是韓家亟需的軍權(quán),一邊是被他和甄嗣宗壓得死死的相權(quán),哪怕暫時給了范家,也未必能坐得安穩(wěn)。 韓鏡毫不遲疑,仍是持重之態(tài),躬身道:“皇上既有此意,微臣自然從命?!?/br> 永昌帝龍顏大悅,當即允了韓蟄所請。 旁的事也隨之塵埃落定——韓蟄與韓征兄弟上陣,韓墨重傷在身,自請辭官,帶著侄兒韓徽丁憂在家。至于韓硯,按著韓鏡給永昌帝的建議,在府丁憂盡孝至六月底,而后奪情回朝,仍然主掌御史臺的事,在這動蕩關(guān)頭,先忠后孝,輔佐君主。 錦衣司是個硬骨頭,里頭盡是錚錚鐵漢,副使樊衡更是只肯向韓蟄低頭,難以駕馭。 韓蟄出言謙虛,說他此次請命只為退敵,永昌帝順水推舟,勉勵他盡快退敵,錦衣司的事還需他為君分憂云云,遂叫樊衡暫代韓蟄主事。 …… 韓蟄啟程南下的日子定在六月十八,受命親持魚符,率領(lǐng)從京畿守軍和山南節(jié)度使帳下抽調(diào)的三千精銳隨行——永昌帝在皇宮安穩(wěn)享樂,禁軍的兵將他仍沒舍得動,京畿守將是韓蟄的舅舅,所選的兩千余人皆是精銳,山南節(jié)度使那一千人卻是普通,略給朝廷顏面的。 皇帝當久了,永昌帝也算看清這些節(jié)度使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