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透，整片肚子被炸穿，腑臟外露，血rou模糊，奄奄一息。

    丁珩緊緊握住車窗門，正要拽開車門。

    他忽然愣住。

    他看著呂兆言身上傷口大股大股涌出的鮮血，只要再過一會兒，他全身的血都會流的干干凈凈。

    他沉默片刻，抓著車門的手慢慢松開。

    過了一陣，剛才被他所救的男人，亦是呂兆言的心腹，被人扶著，含淚沖上來：“丁少！老板呢！”

    丁珩低頭看一眼車中已然氣絕的呂兆言，聲音哽咽：“我趕到的時候，老板已經(jīng)……”

    那人撲到車上大哭起來。丁珩轉(zhuǎn)身站起來，眼眶含淚，神色冰冷。

    夜幕降臨的時候，慕善抬頭看了眼日歷。

    陳北堯昏迷已經(jīng)整整二十天。如果再不醒來，就會如醫(yī)生所說，蘇醒的幾率越來越小，直到某一天猝死。

    這個認(rèn)知令慕善最近越來越焦慮，甚至偶爾瀕臨暴躁?？伤辉敢獍堰@份焦慮表現(xiàn)在外，也不想憋在心里。于是就經(jīng)常約葉微儂喝酒。

    這晚，兩個女人坐在酒吧幽深的卡座里。葉微儂看著慕善看似乎淡定，雙眼下卻有了深深的黑眼圈，忍不住嘆息。

    “后悔了？沒有趁他好好的時候愛他？”葉微儂道。

    慕善神色平靜：“我的決定不會變，但那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

    葉微儂苦笑：“最近霖市實(shí)在太亂了。先是丁默言，再是陳北堯，現(xiàn)在是呂兆言，前天也死了。就像沒人能再霖市老大的位置坐久一點(diǎn)。雖然市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當(dāng)成普通刑事案件處理，每次也都抓住了‘兇手’。可連老荀都說，霖市的黑勢力實(shí)在太猖狂了。這下好了，不用警方掃黑，他們自己黑吃黑，先斗了個兩敗俱傷，大快人心?！?/br>
    慕善沉默。

    三天前，呂兆言被湖南幫搶毒品生意炸死的消息，震驚全市。她并不會站在陳北堯的立場上感到高興。若論這一連串的風(fēng)波，陳北堯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但葉微儂說得不無道理，這次之后，霖市黑勢力大大受挫，的確是好事。

    “丁珩怎么樣？”慕善問。

    葉微儂語氣意味深長：“現(xiàn)在呂兆言死了，呂氏亂成一鍋粥。但我有預(yù)感……”

    “兩蚌相爭漁翁得利?！蹦缴平酉滤脑挕扇藢σ曇谎?，同時沉默。

    葉微儂忽而笑了，將兩只雪白如玉的手?jǐn)偟剿媲埃骸白笫株惐眻颍沂侄＄?，慕善小姐，你選誰？”

    慕善也笑了。

    她輕輕抓住葉微儂的左手。

    “我有時想，如果他不死，如果他能一直睡下去……三年、五年、十年也好，我都會一直陪著他。那樣也等同于跟他在一起了，對不對？”

    葉微儂一怔，看著慕善溫和而平靜的容顏，雙眼竟然一酸。

    跟葉微儂分開后，慕善驅(qū)車前往醫(yī)院。推開病房的門，在床邊坐下，慕善有些失神。

    陳北堯的氣色好了不少，白凈溫潤的臉色不再死氣，嘴唇也有了幾分血色。這令微醉的慕善有些高興，眉梢眼角便帶了笑意。

    她拿出書，翻到昨天的段落，繼續(xù)讀給他聽。讀著讀著便覺得倦意襲上心頭，連帶看著他的輪廓，都模糊起來。

    陳北堯的床很寬，慕善有時候晚上也在這邊陪他過夜。她把書一丟，輕手輕腳掀開被子，小心翼翼蜷到他的身旁。不敢碰到他的身體，只能隔著半尺的距離，望著他恍若沉睡的容顏，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慕善隱約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臉，冰涼涼的。半夢半醒間，她有些難過，仿佛回到八年前，她低低嘟囔一句：“北堯哥哥……”

    臉上的觸覺忽然消失了。她今天本就疲憊，又飲醉，腦子沉得像漿糊，哪有精力再思考，繼續(xù)呼呼大睡。

    忽的，她覺得唇上一陣柔軟冰涼。緊接著，一個溫?zé)釢窕臇|西分開她的唇，來勢洶洶的開始纏繞攻擊她的舌。那氣息實(shí)在太熟悉，她的唇舌幾乎本能的與他糾纏。她簡直分不清是真實(shí)還是夢境，只覺得那唇舌比今晚的烈酒還要刺激還要醉人，令她從口里，酥軟到心里。

    她近乎貪戀的睜開眼，看到一張英俊、清透、憔悴的側(cè)臉，與自己寸寸緊貼。他也閉著眼，黑色長睫在燈光中微微顫動著。

    慕善完全沒辦法思考，死死的抓住他淺藍(lán)色病號服的衣襟，更熱烈的回吻過去。舔舐他的唇角，如同得飲烈酒；糾纏他的舌頭，像欲/求不滿的小獸。他長眉微顫，唇舌與她廝斗得更急切。

    直到慕善自己都?xì)獯跤酰艠O克制的輕推他的胸膛。他睜開眼，夜色般幽深的看著她，那里面仿佛有黑色的火焰，正欲將他和她點(diǎn)燃。

    慕善盯著他，一直盯著他，摸向床鈴的手，卻抑不住的顫抖，泄露了她的欣喜若狂。他不能移動，剛剛側(cè)頭吻她，大概已經(jīng)耗費(fèi)他太多氣力。他望著她，眸中是洞悉一切的溫柔笑意。

    鈴聲響起，一堆人闖了進(jìn)來，門口亦有人語氣驚喜的撥電話。慕善退到外圍，看著他被醫(yī)生護(hù)士團(tuán)團(tuán)圍住。慕善在沙發(fā)坐下，抬頭看著走廊上徹夜不滅的燈火，重重嘆了口氣。

    醫(yī)生做完各項檢查，已經(jīng)有一個多小時。

    倉促趕過來的周亞澤，連忙沖進(jìn)病房；隔壁房大難不死的李誠，也被人推著輪椅過來。此外還有一些慕善眼熟或沒見過的男人，包括劉銘揚(yáng)。個個面露喜意。

    陳北堯簡單跟他們說了幾句話，語氣還很虛弱：“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談，你們明早八點(diǎn)過來?！?/br>
    一幫人連忙叮囑醫(yī)生護(hù)士照顧好老大，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周亞澤推著李誠出去時，笑著對慕善道：“嫂子，好好照顧老大?！?/br>
    其他人一聽，齊聲喊“嫂子再見，嫂子辛苦了?！蹦缴颇樒の?，抬眸便看到陳北堯臉色蒼白的含笑望著自己。

    慕善站在床邊。

    他的突然蘇醒，令她不知所措。一往情深全部被他發(fā)現(xiàn)，她要怎么收場？

    陳北堯嘴角扯了扯，英俊容顏有幾分恍惚：“睡很久了。一直聽到你在讀書，很想睜眼看你?！?/br>
    慕善心頭一顫，只覺得周亞澤的話，還有他親密的態(tài)度，令兩人的關(guān)系就要失控。

    可不等她澄清，他緩緩闔上雙眼，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五指卻等待般張開，一如這些天她和他的十指交握。

    “再讀給我聽，善善。”他低聲道，“就讀……我最喜歡的?！?/br>
    我最喜歡的……槳聲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