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陪你走一段?？矗被ǘ奸_了，多香的味道，多美的景致。我將來一準(zhǔn)兒會留戀記憶里這整條街的槐花，美好的學(xué)生時(shí)代，美好的青春，唔唔，美好的友情和愛情?！?/br>
    她陶醉地閉上眼睛，張開兩手，踮起腳在人行道上跳著，陽光下，清風(fēng)里，兩條小辮子、制服的裙角，都隨著她的身體輕輕擺動了一圈。

    黛螺緊張地望著街角，那輛黑車子已經(jīng)在那里了。她拉住櫻草的手：“你走吧，我家車子來了。下周再見?！?/br>
    櫻草隨著她的視線，也望了望街角的黑車：“咦，伯父伯母的品味真特別啊，用這樣的車子。下周見！”

    告別了櫻草，走近街角時(shí)候，黛螺看見車門打開，焦德利出來了。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致的白西裝，頭發(fā)抹得油亮，戴一副墨晶眼鏡，眼睛完全藏在眼鏡后面，黛螺看不到他的神情。

    黛螺默默上車，坐下。焦德利吸完一支煙，也坐進(jìn)來，一揚(yáng)手，車子開了。他摟住黛螺，盯著她，嘴角在墨晶眼鏡下慢慢咧開來：

    “剛才那個(gè)女生，叫什么名字？”

    ☆、第十章  鴻門宴

    “堂會？好事呀，出堂會的角兒，戲份至少要翻一倍?！?/br>
    “嗯，他說他家老太爺整壽，要辦一星期的席，七天堂會?！摈炻莸皖^翻著筆記本，不去正視櫻草興奮的目光：“我跟他說，你師父就是喜成社社長白喜祥，有名的角兒，他特意讓我問你，要不要請白老板的班社，因?yàn)槭峭Υ笠还P收入。好像他家老太爺也很喜歡白老板的戲，若是喜成社排得開，這事準(zhǔn)定能成?！?/br>
    “太好了！”櫻草雀躍地拍手：“七天堂會，翻倍戲份，夠他們在戲園子唱個(gè)把月的啦。我去告訴黎爺。他是喜成社領(lǐng)班，專管接堂會的事。黛螺，你這位焦公子啊，可真熱心，這種好事兒，都想著咱們?！?/br>
    “嗯，想著的?！摈炻堇^續(xù)翻著筆記本：“不過呢，不能找他們領(lǐng)班去談，你是不是先跟德利了解個(gè)詳情，再幫他們牽線。畢竟我是外行，什么都不懂，具體的安排，我都沒聽明白?！?/br>
    “我也是外行?。±锠敳攀莾?nèi)行。”

    “你就在那個(gè)班社里長大，又看了這么久的戲，多少懂得一些。德利是沖著你我的面子來的，最好咱們先去跟他談個(gè)大概，再確定要不要找黎爺。萬一完全不對榫，也省得讓喜成社空歡喜一場是不是?！?/br>
    “倒也是。那你約他來談?wù)劊俊?/br>
    “在學(xué)校怎么談??？堂堂公安局副局長的公子，站大街上？”黛螺啪地合上筆記本，聲音這么響亮，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定了半天神，才說：“他在六國飯店有個(gè)辦公室，咱們一起去坐坐。你不是一直想認(rèn)識他么？這回給你們介紹介紹?！?/br>
    櫻草嘻嘻地笑了：“搞得這么神秘。局長公子又怎樣，三頭六臂嗎？”

    反正他法力無邊。黛螺凄涼地想。付出那么多努力不想讓他起外心，仍然擋不住事情發(fā)生。他就隔著車窗看了櫻草那么一眼，便著了魔似地非要弄到手不可，黛螺明推暗拒，使了各種法子，還是阻攔不住。

    “人家那是侯門千金，跟我可不一樣，”六國飯店的套房里，黛螺自嘲地說：“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林府不會放過你?！?/br>
    焦德利赤身躺在她枕邊，吸著煙，眉毛都不動一下：

    “侯門？最沒用的就是這種沒落貴族，遺老遺少，除了點(diǎn)老祖宗留下來的錢，毛也沒有。我去打他們主意，都是抬舉他們。我是什么人？整個(gè)北平的王法，在我手里，叫人去抄了他們的家，他們屁都放不出一個(gè)，你信不信？”

    黛螺不敢吭聲。

    “她怎么才能上手？”焦德利瞥她一眼：“像收伏你似的，成不成？我追你那些日子，看你半推半就那個(gè)樣兒，可有樂趣得很?！?/br>
    黛螺屈辱地垂下眼簾。

    “成不了。我了解她，別看傻乎乎的，性子可烈得很，軟硬不吃?！?/br>
    “那得看我有多硬。”焦德利冷笑道：“我想要的女人，還沒有上不了手的，軟的，硬的，想玩哪招就用哪招。這樣吧，你去想個(gè)法子，說得她來這里一趟，接下來看我怎么梳攏她?！?/br>
    黛螺賭起了氣：“我才不幫你干這種禍害人的事兒。”

    “辦好了，有你的好處。”

    “我不。”黛螺又被觸動了心事：“我能有什么好處？你喜歡了她，就不要我了，我已經(jīng)這個(gè)樣子，以后靠誰去？你……老是不給我個(gè)準(zhǔn)話兒?！?/br>
    “我對你不夠好嗎？還要什么準(zhǔn)話兒？”焦德利的兩條眉毛又慢慢聚攏。

    黛螺將臉埋在枕頭里：“我又不是窯子里的，清白人家出身，十七歲的姑娘家，被你這樣……”

    焦德利猛地起身，丟開煙頭，抓住黛螺的頭發(fā)，一把將她揪得翻過身來，對著自己。黛螺尖叫著，拼命掙扎，可是始終擺脫不開眼前焦德利猙獰的臉：

    “硬要吃罰酒，就沒意思了！”焦德利一字一字，冰般冷硬：“叫你去把她弄來，就趕緊去，遲了一天，當(dāng)心你全家！”

    ☆、第十章  鴻門宴

    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整個(gè)北平最豪華的飯店之一，高大氣派的樓房，聳立在周圍一片低矮建筑中，有著鶴立雞群般的卓越與威嚴(yán)。櫻草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站在門外，仰望著西洋風(fēng)格的華麗門庭，屋頂?shù)裰砬ú莸淖o(hù)欄，還有漂亮的弧形小陽臺，心里充滿好奇。周圍來來往往，全都是衣著考究的盛裝男女，連身邊黛螺，也一反在學(xué)校中的常態(tài)，頭發(fā)梳了時(shí)新樣式，穿著沒有袖子的洋裝。相比之下，櫻草的一身學(xué)生裝，兩條小辮子，在這種環(huán)境里是這樣地不協(xié)調(diào)。

    黛螺抬頭看了看樓頂大鐘，約定的六點(diǎn)鐘就要到了，天漸漸黑下來，起了風(fēng)，烏云滾滾，似乎要下雨的樣子。她咬咬嘴唇，拉住櫻草的手：

    “快走吧，有求于人家，不能讓人家等著。”

    兩人一起踏上了門前高高的臺階。

    “焦公子，這是林小姐。”

    焦德利從桌前抬起頭來，怔了一下。那天見到櫻草，只是隔著車窗遠(yuǎn)遠(yuǎn)一望，已覺眼前一亮，如今近距離面對面，簡直是心底一驚。這女孩子竟這樣漂亮！在這昏暗餐廳里，幾乎發(fā)著晶瑩的光。黑油油兩條辮子，小小桃子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清澈，水潤，蓋在長睫底下，像一泓神秘的深潭。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月白襖子，及膝黑裙，但是身材窈窕誘人，腰身纖細(xì)得仿佛一把就能抓住，胸前乳峰，雖不似程黛螺那樣豐滿，勝在挺拔而秀麗，別有一番新鮮稚嫩的味道。

    櫻草被這位焦公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搞得有點(diǎn)尷尬，笑著回頭瞧瞧黛螺。焦德利忽然醒悟到自己的失態(tài)，咧開嘴笑了：“哦，蜜斯林，幸會幸會，請坐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