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里年外么，從前我外婆在的時候，一進臘月，總要嘮叨幾回：桐姐兒不小了，這婆家的事得留心起來了?！崩钔┮贿呎f，一邊擰了帕子，將茶案擦了一遍。

    “從前沒這樣?！备０查L公主想笑卻沒能笑出來。

    “從前沒這樣，以后就要這樣了?！崩钔┎梁貌璋福瑑袅耸?，重新坐到福安長公主對面，擺出茶具，開始焙茶。

    “以后……”福安長公主將腳翹到茶案上，臉上一片陰沉。

    “你得打算打算以后了?！崩钔]接著碾茶，抬頭看著福安長公主，一臉嚴肅，“你躲在這個小院里，凡事只裝看不見，能看不見幾年？今天這堆貼子是趙老夫人拿來了，說扔就能扔了，要是明天皇上也送了這一堆貼子過來，限你今明兩天挑一個出來，你難道也扔了？”

    “是你扔的！”福安長公主極其孩子氣的接了句。

    “是我扔的，難道明天皇上送了一堆貼子過來，我也能替你扔了？要是不扔，那你挑還是不挑？挑，那就不說了，不挑，你打算怎么個不挑法？落發(fā)出家？那也得皇上點頭，皇上能點頭？皇上不點頭，誰敢給你落發(fā)？你自己剃光，那你身邊的人，連我在內(nèi)，只怕都得砍掉腦袋，你能狠得下心？”

    李桐的話極不客氣，福安長公主臉色卻顯的好些了，斜著李桐，一聲不吭聽她說。

    “皇上是在先皇面前發(fā)過誓，不違背你的心意，可當皇帝的，真能金口玉言，說話真能算數(shù)？”李桐迎著福安長公主的目光。

    “退一萬步，就算你能熬得過皇上，新皇即位，你覺得就能從此擺脫嫁人這件事，在這間小院里終老了？要是皇上大行前留下個讓新皇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的遺言，那你怎么辦？新皇怎么辦？”

    ☆、第三百九二章 直面

    福安長公主緊緊抿著嘴，李桐嘆了口氣，“你跟我還不一樣，我的事能熬，你的事熬不過去，偏偏我脫身了，你脫不得身。”

    “你先回去吧?！备０查L公主冷聲說了句，站起來就往后面走。

    李桐看著她的背影，低頭沉默了片刻，將碾好的茶粉放進杯子，沏了杯茶，慢慢抿完了，這才站起來，出門回去紫藤山莊。

    第二天一早，李桐剛在寶林庵外下了車，道生師太迎出來，“李居士，長公主讓人傳了話，說皇上遣了人來，請她進宮說說話兒，她一早就奉旨進宮了?！?/br>
    李桐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什么時候走的？”道生師太搖了搖頭。

    “那什么時候派人來傳的信？”

    “至少半個時辰前了?！钡郎鷰熖粗钔?，好象想說什么，卻又垂下眼皮，雙手合什微微頜首，轉(zhuǎn)身進去了。

    “去別莊。”李桐上車吩咐大喬，大喬趕著車，直奔別莊。

    別莊大門緊閉，離了一射之地，李桐看著緊閉的別莊大門，吩咐去上次去過的角門。

    看這扇門是沒有用的，她印象中，這間別莊的大門一直這么緊緊關著，也不知道開過沒有，福安長公主進出，一向只走角門。

    李桐站在角門外，看著水蓮拍了半天門，角門內(nèi)還是靜寂一片，水蓮手都拍痛了，回頭看向李桐，李桐耷拉著肩膀，轉(zhuǎn)身上車，水蓮急忙跟在后面上了車，大喬趕著車，往紫藤山莊回去。

    紫藤山莊門口，姜煥璋背著一只手，后背后挺的筆直，站在紫藤架下，紫藤架外，獨山牽著馬，掂著腳尖，徒勞的想往紫藤山莊里面看進去。

    “姑娘，姜家大爺在咱們山莊門口站著呢?！避囎觿倧澾M筆直通往紫藤山莊的大車路，大喬就看到了姜煥璋和獨山，急忙勒住馬，用馬鞭捅了捅車廂板稟報道。

    大喬勒馬勒的太急，李桐在車廂里被晃的上身往前沖，忙伸手按在車廂板上，一把拉住就要掀簾往外看的水蓮，“不用勒馬，不用看，不管他，咱們回咱們的?！?/br>
    “是?！贝髥桃幌胍彩?，不相干的人了，管他干什么？這么一想，大喬有幾分羞愧，差點丟了姑娘的臉，大喬趕緊甩起鞭子，擺出一幅什么也沒看到的樣子，趕著兩匹馬不急不緩的往紫藤山莊回去。

    姜煥璋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看著端坐在車前甩著鞭子的大喬，和大喬身后那輛靛藍綢圍子的大車。

    大車從姜煥璋旁邊經(jīng)過，徑直進了側(cè)門，姜煥璋看著車子進了側(cè)門，抖了抖斗蓬，上了臺階，拍響門環(huán)，看著從門縫里露出半張臉的門房，“跟你家大姑娘說，我要見她，有幾句話要問她?！?/br>
    門房猶豫了下，客氣答道：“請稍候?！?/br>
    李桐一路上都在翻來覆去想著福安長公主突然被召進宮這件事，擔憂的心里七上八下沒片刻安寧，聽了門房的傳話，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告訴他，我見他不便，要見就請他去見大爺?！?/br>
    “大爺沒在府里，昨天進城會文，說是明天才回來?！遍T房跟在李桐后面答道，李桐頓住步，水蓮跟在后面建議：“太太在家，讓太太見見他吧？要不就說不見，姑娘現(xiàn)在不好再見他?！?/br>
    李桐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往離二門最近的暖閣過去，“請他進來吧?！?/br>
    “姑娘，你真要見他？他……要不我去請二爺？讓二爺跟姑娘一起見他……”水蓮有幾分慌亂，她對這位從前的姑爺，到現(xiàn)在，心里還是很有幾分懼意。

    “不用?！崩钔┐驍嗔怂彽脑?，“別擔心，沒什么事，這事我想到了，我以為他一回到京城就會來，沒想到拖到現(xiàn)在?！?/br>
    “那我陪著姑娘?！彼従o緊跟在李桐后面，真有什么事，她就擋在姑娘前面！

    李桐剛進暖閣，姜煥璋也到了，進了暖閣，沒看李桐，先轉(zhuǎn)身打量著暖閣，走到暖閣南邊窗戶前，伸手推開了窗戶，“這間暖閣南窗外的景色最好，一年四季都能入畫。”

    水蓮愕然看著姜煥璋，他怎么知道這間暖閣南窗外景色最好？他來過紫藤山莊？不可能??？他來過，她不可能不知道！

    “你到外面等著。”李桐見姜煥璋這樣作派，轉(zhuǎn)頭吩咐水蓮，水蓮看看李桐，又看看姜煥璋，不敢答應。

    “沒事，去吧。”李桐再次吩咐，水蓮只好往外退，“是，那我……我去給……我去沏茶！”

    姜煥璋回頭，斜著退出暖閣的水蓮，他記得這個短命的丫頭。

    “有什么話，說吧?！崩钔┱驹谝巫优?，沒有坐下的意思，姜煥璋也沒有坐下的意思，直視著李桐，“曲氏和婚約，是你布的局？”

    “不是?！崩钔┑幕卮鸷啙嵍纱?，姜煥璋一怔，隨即失笑，“是了，你最擅長說謊不認帳，從前幾十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