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打德國人?！?/br>
    “別傻了，小子?！笨撮T人肯特大叔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英軍不收未成年，至少現(xiàn)階段不收?！?/br>
    總之，伴隨著鋪天蓋地的動員海報，戰(zhàn)火真的燒到了英國。局勢像吞噬山體的巖漿，每一天都有新變化：希特勒的勸降書來了，丘吉爾的回應是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講。

    溫蒂和湯姆坐在孤兒院高高的鐵柵欄之后，和千千萬萬英國人一起聽著從街頭大喇叭里傳來的首相的聲音：

    “我們將在法國戰(zhàn)斗，我們將在海洋中戰(zhàn)斗，我們將以越來越大的信心和越來越強的力量在空中戰(zhàn)斗，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衛(wèi)本土，我們將在海灘戰(zhàn)斗，我們將在敵人的登陸點戰(zhàn)斗，我們將在田野和街頭戰(zhàn)斗，我們將在山區(qū)戰(zhàn)斗。我們絕不投降……”

    六天后，德軍攻占巴黎。

    西歐全面淪陷，意味著英國將直接暴露納粹的獠牙之下。

    溫蒂再次見到小雷爾夫就是在納粹入駐巴黎后的第二天。他依然是一身亮眼的西裝，以及一頭仿佛是用了三升發(fā)蠟的頭發(fā)。他就一個人微笑著站在陽光里，像是籠了一層如夢似幻的光暈，似乎英軍在法國慘敗的事實沒有對他造成影響?！拔襾斫幽銈冸x開?！?/br>
    湯姆思索了片刻后拒絕了他：“在當前的局勢下，我覺得魔法界更加安全。我的同學可以為我們提供住所。”

    “好吧。”小雷爾夫聳聳肩，“可是我想借助小公主的智慧。溫蒂·卡特小姐，雖然圣誕節(jié)的時候你拒絕了我，但我的軍工廠里一直留有你的位置。”

    溫蒂捏住了裙擺。她在猶豫。

    “我一直相信，每個公民都有為祖國而戰(zhàn)的義務(wù)?！?/br>
    “雷爾夫，”湯姆擋在溫蒂面前，“如果一個十三歲的女孩無法為祖國而戰(zhàn)，又有誰能夠指責她呢？”

    雷爾夫沒有理會湯姆，執(zhí)著地看著溫蒂水藍色的眼睛：“但是你有這樣的能力?！?/br>
    溫蒂在他熱烈的視線下垂下了眼瞼?！拔視紤]的?！?/br>
    她需要重新審視戰(zhàn)爭和祖國的含義。

    溫蒂還沒有收拾干凈亂七八糟的情緒，就等來了搬家的日子。

    這依然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帶著夏季的熱度和雛菊的芳香。溫蒂穿著一條長袖亞麻布連衣裙，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在耳后挽成兩個圈。她如今不再拖個笨重的行李箱子了，改用施了空間延展咒的小手提包。魔法課本、黑皮筆記本、羽毛筆、墨水、麻瓜書籍、設(shè)計圖紙、里里外外的衣服、小首飾小紀念品、幾包餅干、飲用水、小藥箱……她將打包好的行李一份份施了縮小咒后放進手提包里，最后放進去的是冷杉木魔杖。

    湯姆比她更快一些，白襯衫黑長褲，背著一個黑書包。維吉爾在他的頭頂上盤旋，偶爾會溫順地落到他的肩膀上討要一口面包吃。湯姆一直堅信需要鳥籠子的貓頭鷹，不是一只好貓頭鷹，總之他是絕不會做提著個鳥籠子逃命的事的。維吉爾有翅膀有腦子，為什么不能自己飛？

    孤兒院的孩子們在糊罐頭紙，年長些的女孩跟著護工們縫行軍包。這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由社區(qū)組織，旨在降低工廠的負荷，為前線添磚加瓦。孤兒院中孩子的數(shù)目又增加了，收入?yún)s還是原先的數(shù)額，簡單勞動的收入雖然微博，但積少成多。

    這一天來和科爾夫人道別的，除了湯姆和溫蒂，還有查理和杰克。他們兩個都是青年人的模樣，穿著沒有軍銜的新軍裝。

    “哦，你難道……是湯姆嗎？”杰克第一個開口說話，“我是杰克啊，你還記得嗎？我離開這里的時候你還是個小豆丁，現(xiàn)在都快趕上我的身高了！”他拿手肘撞湯姆，動作有些粗魯也有些親昵?！澳莻€是查理?！?/br>
    湯姆矜持地點點頭：“我記得你們，你們創(chuàng)造的沃爾孤兒院禁閉記錄至今沒被打破?！?/br>
    “哈哈！”兩個曾經(jīng)的搗蛋鬼如今的小混混相視大笑。

    “你現(xiàn)在看上去完全是個上等人了，湯姆?！辈槔砺掏痰恼f，“不再是求著我們帶你溜出去玩的樣子了?！?/br>
    湯姆拒絕和他們討論五歲以前的黑歷史，強行扭轉(zhuǎn)話題?！澳銈円④?？現(xiàn)在的……這種形勢？”

    “當然啦?！苯芸藵M不在乎地說，“我們可不是能擠上加拿大客船的有錢人。上層人能逃跑，我們除了大英帝國無處可去?！?/br>
    溫蒂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個陌生又熟悉的大孩子。她記得他們的事，因為頑劣一直沒有被收養(yǎng)，或許曾經(jīng)有過收養(yǎng)，但很快就被退貨了。他們成年后就離開了孤兒院去工廠做工養(yǎng)活自己，上班的時候流汗，下班的時候揮霍。他們還是結(jié)伴，打架、喝酒、跟一些自甘墮落的女孩子胡混。他們沒有親人，臨到上戰(zhàn)場了，只有孤兒院的院長可以告別。

    “我們大概會去非洲，或者東南亞。”查理說，“我不太分得清，總之是熱帶。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夫人。我們這樣的渣渣，留在國內(nèi)不過是浪費糧食，上了戰(zhàn)場沒準還能混出頭?！?/br>
    科爾夫人擦擦微紅的眼睛，又恢復了一貫的冷硬表情。

    兩個新兵蛋子，踩著半新的軍鞋，勾肩搭背地走出了他們成長的地方。一直到好遠了，還能看到杰克在興奮地揮舞軍帽。那樣燦爛的笑臉，幾乎刺痛人的雙眼。

    南希大嬸突然哭出來，她肥肥的鼻子紅彤彤地泛著水光。科爾夫人一把抱住她：“沒事，孩子們長大了，他們只是，長大了?！钡鹊侥舷Ｖ棺×搜蹨I，科爾夫人才把目光轉(zhuǎn)向溫蒂：“你們也走吧。后方好，后方安全?！庇謱氛f：“照顧好她?！?/br>
    溫蒂跟兩位女性長輩挨個擁抱，才跟在湯姆身后向外走。陽光迎面照在臉上，似乎讓皮膚的每一個細胞都張開了。真是個好天氣，適合空戰(zhàn)的好天氣。

    “你的朋友，那對雙胞胎，比爾、波爾？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們也在部隊對嗎？”溫蒂突然問。

    溫蒂從來不關(guān)心軍政，但她既然問了，湯姆一點隱瞞也沒有：“他們是英國皇家空軍預備役，除了比爾、波爾，還有喬恩。按照空軍目前這樣的戰(zhàn)損率，應該很快就會上戰(zhàn)場吧。至少他們還是熟練工。”

    “空軍已經(jīng)到了使用未成年的地步了嗎？”

    “他們十七歲了，喬恩下個月就是十八歲的生日。從小就培養(yǎng)的飛行員，上戰(zhàn)場的年齡也會更小些。最重要的是，納粹的海軍不行，如果想越過海峽跟英國開戰(zhàn)，一定是飛機開道。到那個時候，空軍的損失怎么高估都不為過?！?/br>
    溫蒂沉默。

    湯姆斜視她：“如果你想聯(lián)系小雷爾夫，維吉爾可以幫你。”

    黑色的貓頭鷹應和般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鳴叫。

    “其實你早就作出決定了對不對？”

    是啊，也許我早就作出決定了。兩輩子，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