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另一只手被源博雅牽住了，她睜眼望過去。

    源博雅看著前方：“閉上眼睛，不用怕摔倒。”

    武士的手比陰陽師的手熱得多，握著她的手的力度，也比陰陽師大得多。

    八重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笑著閉上眼睛，同時晃了晃握著的兩只手：“感覺自己像個小公主呢?！?/br>
    源博雅因為她這句話低沉：“你本來就是?！?/br>
    八重故意曲解：“就是就是，誰還不是個小公主?！?/br>
    安倍晴明只是笑，揚著嘴角解開又一道針對妖怪的封印，牽著八重走過去。

    刀劍居室到了。

    八重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還真是個……居室啊。”

    附近都是收藏寶物的宮殿，除了刀劍居室從外面看像是容人居住的房屋，其他宮殿的門窗朝向都與住人處所有所區(qū)別，顯然是為了保存物件而設(shè)計的。

    如此一來，刀劍居室顯得尤其特殊。

    歷史悠久的古物們經(jīng)歷歲月，在無數(shù)人手中輾轉(zhuǎn)，被收藏被欣賞被贊嘆，欲望、撫摸、言語，化作與神靈崇拜相似的力量，留存在古物之中，讓它們閃現(xiàn)微弱卻醇厚的靈力光輝。

    宮殿的木質(zhì)墻壁隔絕了古物身上螢火般微弱的光芒，卻擋不住它們的氣息。皇宮中結(jié)界無數(shù)，但隨著安倍晴明的動作，八重能嗅到空氣中真實的味道，奢華荒糜，又高貴又頹廢，這是身居高位的人類們，營造出的特殊氣氛。

    然而到了這里，空氣整個變了，古物們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寸空隙，是與一目連神社相似的氣味，有古早事物腐朽風(fēng)化后的淡淡腥味——就像是雨水沖刷出的泥土味道，又有雨后天空的闊朗清新。

    古物的氣息磅礴又鮮明的存在著，卻以一種極自然的姿態(tài)降臨，讓你感受到它，抵抗不了它，敬畏它，卻不恐懼它。

    源博雅用鑰匙打開了刀劍居室的大門。

    黑暗之中螢光微弱穩(wěn)定，似有若無，勾勒出一柄柄刀劍的輪廓。

    冰冷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

    八重躲到了安倍晴明身后。

    安倍晴明振了振衣袖，一道結(jié)界無聲無息的完成，罩在了八重身上：“八重，哪一把是我們要找的刀？”

    八重從安倍晴明身后走出來，先兩個男人一步邁進了刀劍居室。

    陰陽師的結(jié)界替她阻隔了刀劍的氣息，沾染了鮮血的兵器帶來的壓迫感，卻仍肆無忌憚的擠壓著她。

    八重?zé)o法自控的顫抖起來，然而這一回她并沒有憑借小孩子的外表撒嬌逃跑，而是借助和服寬大袖口的遮掩，緊緊交握雙手，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她放出妖力，遮掩了兩個人類的存在，然后開口，小妖怪的聲音里有被壓制著的不自然的顫抖，但語氣里卻沒有太多的恐懼敬畏。

    脊背挺得筆直的八重問：“妖刀姬，你在嗎？”

    ☆、第 6 章

    黑暗中，亮起了兩點明亮的金光。

    那是屬于妖力強盛的大妖怪的眼睛。

    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著，本來就已經(jīng)在發(fā)抖的八重更是產(chǎn)生了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覺——成為妖怪之后，她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清晰的體會過寒冷。

    從窗外投進的月光勾勒出女性的身影，沉靜的聲音響起來：“我是妖刀姬，你是誰？”

    “我是八重?！卑酥貜男渲猩斐鲭p手，平舉于身前，屬于櫻花妖的粉白色的妖力在她手中凝出一張卷軸，“記錄故事的八重?！?/br>
    妖刀姬沒有說話，她的身形比剛剛穩(wěn)定了，八重能看見她周身纏繞著的不詳紫色，她被那柄刀控制著，隨時可能暴起傷人。

    妖刀姬沉靜的聲音在寂靜的刀劍居室內(nèi)回響，激起冷冰冰的刀劍氣息，因而顯得冷漠：“你找我做什么？”

    手握卷軸的八重像是找到倚靠般，聲音平穩(wěn)下來：“傳說皇宮大內(nèi)有一位妖刀姬，我想聽聽她的故事?！痹捳f得多了，她的語氣變得更加流暢，像是說慣了這樣的話，她直來直去，毫無掩飾，“我聽說進入皇宮的偷盜者被殺死了，是你出的手嗎？”

    身后源博雅喊了聲“八重”，聽上去是在擔(dān)心。

    妖刀姬同樣直接：“是。”

    八重手中的卷軸泛出柔和的光芒，可小姑娘接下來的問題更尖銳：“殺死他們，是你的意志，還是妖刀的意志？”

    妖刀姬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時聲音依然是沉靜的：“妖刀的意志，就是妖刀姬的意志?！睕]有妖刀，她就也不會被稱為妖刀姬了。

    “但在我聽見的傳說中，妖刀姬是一位非常溫柔的姬君?！卑酥芈犐先ジ緵]理會妖刀姬的回答，自顧自說著話，“想必妖刀姬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妖怪……不管是弱小如我，還是強大如你，終究是戰(zhàn)勝不了人類的。你在皇宮中殺了人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八重停下話頭，等待妖刀姬的回應(yīng)。

    妖刀姬依然平靜：“只要我握著這柄刀，我就無法不反抗……如果陰陽師要來封印我，就讓他們中最強的人來吧?！?/br>
    握著刀的妖刀姬沒有敵意，八重和她隔著一段距離，彼此都感到安全自在。小姑娘眨眨眼睛，語氣越發(fā)輕松了，就像和熟悉的人聊天一樣，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你可以選擇成為陰陽師的式神。”

    “和陰陽師簽訂契約后，他就能控制你的暴虐。妖刀姬你很強，如果陰陽師對你不好的話，你可以選擇反噬他?！?/br>
    安倍晴明聽見八重的話，語氣帶笑：“八重小姐，你這么說可就讓我陷入了相當(dāng)不利的境地了。”

    妖刀姬疑惑了：“你是在說服我嗎？說服我成為陰陽師的式神？”但如果不遠處的小妖怪是陰陽師的說客，為什么會說出對陰陽師不利的話呢？

    “我不是任何人的式神，我是自由的妖怪，當(dāng)然不會替陰陽師說話?！卑酥厥沁@么回答的，“只是你眼前就剩下這兩種選擇了呀，妖刀姬。”

    “封印你的，必定是陰陽師，想說服你成為式神的，也應(yīng)該是陰陽師，”八重問她，“既然兩條路上都站著陰陽師，妖刀姬你愿意見一見他嗎？”

    “見誰？”

    八重是這么介紹的：“當(dāng)代最強的陰陽師，安倍晴明。”

    妖刀姬同意了。

    八重撤去妖力屏障，兩個人類的身形顯露出來，安倍晴明輕輕施禮，隨后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