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道：“公子，直接把書房鑰匙交予他，是否有些不妥？”

    成斐狀似隨意的擺擺手：“沒什么，有關(guān)朝事的文案都在你那里了，書房中不過就剩了些我平日讀的書，”他話鋒一轉(zhuǎn)，“騎兵的隊(duì)伍今晚可能準(zhǔn)備好？”

    方臨應(yīng)道：“已經(jīng)在連夜規(guī)整了，沒什么問題?！?/br>
    成斐點(diǎn)頭，將墨方盡數(shù)收起，裝入一個錦袋里，才轉(zhuǎn)向房門，“走，去衙門?！?/br>
    翌日天色還黑蒙蒙的，成斐便牽著馬同方臨一同出了門，臨前喚來學(xué)院中掌著筆墨的管事道：“這幾日我的墨方用完了，你著墨齋的人再去做些，記在我的檔上，”他說著，從袖中取出兩個小瓷瓶遞與他，“這香溫厚，屆時直接摻柔到墨里便是，不必再現(xiàn)研制丁香白檀什么的麻煩了，早些做完，放到我房中，也好淀著，等我回來用趁手。”

    泓學(xué)院每日都要用不少紙墨，是以文房四寶之類的供應(yīng)，有專門的墨齋負(fù)責(zé)，成斐因?yàn)樯眢w的緣故，墨方里摻著溫補(bǔ)腸胃的藥材，向來是專門制的，聽他這么說，管事也不意外，滿口應(yīng)了，將他好生送了出去。

    成斐翻身上馬，抬頭望了眼遠(yuǎn)處天際隱隱破出的一道晨光，沿路疾馳而去。

    阿棠，拜托你，一定要撐到我趕過來。

    . . .

    北境的溫度降得極快，不過幾天，冷冽的朔風(fēng)便刮遍了整個開河，這日早上猶然未停，天際陰云飛卷，城下鐵甲蒙霜，落眼之處盡是蕭瑟肅殺之氣。

    已經(jīng)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了。

    蘇閬戎裝加身，按劍站在城墻上，耳畔傳來陳軍和蘇家軍兩面旌旗的隨風(fēng)鼓動之聲，冷眼瞧著由北而至的鱗比敵軍越來越近，暗暗收緊了握在劍柄上的手指。

    大地隱隱傳來震顫的悶響，由遠(yuǎn)至近，因兵馬眾多，狄兵所經(jīng)之處都揚(yáng)起了一片撲朔的揚(yáng)塵，教她腦海中不由的閃過了當(dāng)初陳軍才至北境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場景。

    蘇閬緩緩?fù)鲁鲂厍恢型囊豢跐釟?，挺直了脊背?/br>
    粼粼鑠光在一里之外停住，擊鉦聲在城下響起，聲聲震耳，首將提一把窄背長刀，抬起臉來，凌厲目光掃向蘇閬，雙眸微微一瞇。

    穿過颯颯寒風(fēng)，蘇閬看清了他的臉，眼底神色忽而凝住。

    顏朗，呼衍朗？

    …竟然是他！

    恍神間，城下狄兵中驀地傳出一句叫囂：“不想陳軍首將竟是個女子，莫非是城中無人了，為何還不領(lǐng)兵出來迎戰(zhàn)！”

    蘇閬穩(wěn)下思緒，眼神不躲不閃，上前一步，扶住城墻垛口，昂聲應(yīng)道：“有人如何，無人如何，大陳交戰(zhàn)，向來只看有能無能，有將無將，現(xiàn)下蘇閬便站在這里，卻不見貴軍首將，不知潛在何處，可愿出來，先同蘇閬較量一番？”

    雖是逆風(fēng)，泠泠嗓音卻還是清清透透，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呼衍朗耳中，她這話明明是看著他說的，卻言不見首將，分明是帶了些挑釁之意，呼衍朗唇邊化出一抹冷笑，卻不見惱，驅(qū)馬上前幾步，反手將長刀收于臂后，揚(yáng)聲向她：“蘇副尉好膽識，本將佩服，奈何男女有距，陳軍肯派女子迎戰(zhàn)，本將卻從不打女人呢?！?/br>
    蘇閬撲的一嗤：“別是怕連女人都打不過吧?！痹捯舨怕?，她身后的兵士們旋即響起一陣哄笑之聲。

    激將法不是什么好法子，用在好強(qiáng)的人身上卻每每奏效，蘇閬目光遠(yuǎn)遠(yuǎn)落在他無聲收緊的指上，抱劍笑道：“上次較量你我還未分出高低，今日怎的卻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從不打女人這等話來？倒是還未問過少將，肩上的傷可好全了，若是沒有，不如先回去休養(yǎng)休養(yǎng)，待身子骨養(yǎng)好了再來領(lǐng)兵吧，免得被人說我陳以強(qiáng)欺弱，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呼衍朗面色忽沉，握著刀柄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咔啪咔啪響了兩聲，身后一莽將早已被她看似輕飄飄的話激的面色紅漲，提槍上期便喊：“小小女子休得猖狂！料理你何須少將，敢和爺爺較量一番么？”

    蘇閬看也不看他，只朝呼衍朗輕笑揚(yáng)聲：“少將的屬下都瞧不下去了，難不成還要縮頭？”

    呼衍朗終于沉下臉，轉(zhuǎn)臉將其喝回，冷聲道：“且來一會！有何不敢？”

    蘇閬揚(yáng)眉，遙遙做個承讓的手勢，持劍轉(zhuǎn)身大步下了城墻。

    高聳緊閉的城門緩緩被打開，門后的一線光亮里，急促有力的噠噠馬蹄聲從中而出，一騎勁馬戎裝迎風(fēng)馳至城外，與列陣而待的狄軍遙遙相對。

    若從高處放眼望去，兩軍對壘之時，呼衍朗身后滿是整戈待陣的巍巍大軍，蘇閬身后卻只有蕭瑟的寒風(fēng)和緊閉的城門，直若飄零孤葉沉入森森老山，寡眾之懸殊，莫過于是。

    呼衍朗騎在馬上，眼神中微有凌然，蘇閬挺直脊背對上他的眸子，冷風(fēng)撩起她背后高高攏起的長發(fā)，持劍的手用力一反，便策馬沖了上去。

    刀劍相撞的那一刻，鏘聲震耳火星迸濺，寒風(fēng)從兩人耳邊呼嘯而過，肅殺之氣繚繞升騰，直欲噬人，蘇閬一招抗下呼衍朗的長刀，劍身一偏，利刃便挨著刀背斜刺了過去，傳來一陣金屬擦磨的刺耳之聲，手腕被震得劇烈一麻，連肩膀都隱隱有些疼，戰(zhàn)馬嘶鳴間，兩人四目相撞，幾乎是擦肩而錯，在空地上掉了個個，交纏的鋼刃才險險分開，一縷被斬?cái)嗟陌l(fā)絲揚(yáng)在風(fēng)里，轉(zhuǎn)瞬便沒了蹤影。

    蘇閬微微喘著氣，清晰的意識到，她的身手?jǐn)巢贿^眼前的這個人。

    可即便勝不了，也不能輸。

    蘇閬眼底迸出一層決絕的狠意，夾馬迎上呼衍朗迎面劈來的長刀，化開那些致命的招數(shù)，兩人皆是拼力廝殺，一時難分難解，利刃相錯間，天邊墨云驟然飛卷，陰風(fēng)怒號，周圍砂礫亦攜卷成浪，四散在馬蹄間，竟有了飛沙走石之勢，看的兩方觀戰(zhàn)士兵也緊緊瞪直了眼，生怕錯開半招，可入眼處只有寒光相撞，哪里分得清，辰光攜著煞氣一分分流淌過去，城墻上岑帆的拳頭也越收越緊，卻有一剎，他的眼睛驀地睜大了，猛然厲吼一聲：“副尉！”

    電光火石間，呼衍朗一招挑開蘇閬手中長劍，迅疾朝蘇閬飛刺而去，蘇閬眉鋒倏然凜冽，卻不躲閃，竟咬牙沖著刀尖迎了上去，兩只馬首頸相錯，距離驟然被拉近，幾乎撞到了一塊，獵獵風(fēng)聲中只聞噗的一聲悶響，那柄窄背長刀便直接釘入了蘇閬的肩胛骨，刀身透背而出，瞬間被頂至柄處，呼衍朗只覺頸處一涼，才反應(yīng)過來蘇閬方才是以身為盾，生生給自己掙得了一個反抗的契機(jī)，手中長劍已然順勢比到了他脖子上。

    第69章

    刀身沒rou透骨, 劍刃抵喉，兩人的動作都被壓到了極限，再不能前進(jìn)半分, 只得在寒風(fēng)中僵硬對峙, 耳邊風(fēng)聲呼嘯，周圍空氣卻好像瞬間凝固了下來, 目光相撞，直若兩面利刃, 幾乎要擦出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