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了便是?！?/br>
    蘇閬一想也好，順手就將灰鴿遞給了他，轉(zhuǎn)身往帳內(nèi)去了。

    岑帆小心翼翼的將其捧在手中，生怕驚著了小家伙似的，撩帳而出。

    寒風(fēng)依然凜冽，才離開營房，灰鴿就好像在他掌心瑟縮了一下，岑帆卻沒立刻將它放飛，在營地里拐了好幾道彎，才在一間較為偏僻的營房后頭停了下來。

    方才他去找蘇閬時，她正皺著眉將一個廢紙團(tuán)扔到一邊，是以他看的清楚，這只灰鴿腿上綁著的，分明是封空信。

    王軍已經(jīng)在整合隊伍準(zhǔn)備撤離了，他很清楚，以寥寥幾千兵士對抗北狄大軍，無異于自投死路。

    第65章

    他不怕死, 但如若他們不能撐到蘇嵃回來，結(jié)果會如何毋庸置疑。

    他方才在提著筆的蘇閬眼中，清楚的看到了深深的掙扎, 那種在虛實(shí)喜憂間搖擺的情緒, 獨(dú)自盈滿了眉目。

    畢竟，選擇留在這的每個人都是生死未明。可蘇閬不得不留在這。

    這給他一種直覺, 信的那頭，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倘若他知道了實(shí)情, 也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陷到這種境地。

    況且…但從糧草的事來看, 那人總也是不一般的。

    岑帆心一橫, 將竹筒撥開，打開那張不著一墨的紙，咬破指尖, 迅速在上面寫了幾行字，而后從懷中掏出一顆小銀方，用血在頂部涂抹兩下，往紙上重重一蓋。

    灰鴿撲棱著翅膀越飛越遠(yuǎn), 漸漸變成天邊的一個小墨點(diǎn)，最后完全消失了。

    我雖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倘若可以, 可以的話，幫幫副尉，也幫幫開河罷。

    . . .

    時入深秋，京中的天也早早便暗了下來, 月亮從云中滑出半輪時，一輛馬車甚低調(diào)的駛進(jìn)了侯府。

    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申平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侯爺?！?/br>
    戚覃放下手中冊卷：“進(jìn)來?！?/br>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申平伯走到案前，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侯爺…”

    戚覃揚(yáng)手，示意他落座：“怎么了？”

    申平伯道：“成斐那邊防備的太緊，張承允尋不著機(jī)會?！?/br>
    戚覃的臉色微微一陰：“廢物，都進(jìn)學(xué)院多久了，這點(diǎn)兒事都辦不成?！?/br>
    申平伯躊躇半晌，道：“成斐其人極為縝密，要捉住他的錯漏著實(shí)難了些，不過這幾日壓給禮部的活兒已經(jīng)夠多了，只要是個人，總有手忙腳亂的時候?！彼筒恍懦伸痴婺芤粋€人當(dāng)三個人用！

    戚覃不可救藥的看了他一眼：“鄭伯爺，本侯說過了，不是讓你等著他生錯漏的?！边@一位倒現(xiàn)在都沒搞清張承允在做什么，當(dāng)初還自告奮勇當(dāng)什么中人。

    “以成斐的本事，且不提什么時候能捉住他的錯漏，便是捉住了，也不會是多大的罪，”他往后一靠，在座椅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桌上那卷書朝他一拋，“看看這個。”

    申平伯趕緊接住，一瞧那個物什，卻登時像握了塊燙手的山芋，險些脫手把茶盞打翻：“好侯爺，這個可沾不得！”

    書上明明白白落著幾個大字：“王隨照東歸集稿”。

    王隨照在大陳，是個極為忌諱的名字。

    前秦十四世而亡，王隨照是秦中最后一個相國，可以說正因?yàn)樗?，秦與陳之間的糾葛整整往后拖了不下兩年。

    此人四十為相，在文士中聲望極高，風(fēng)骨極硬，亦…氣性極迂。就連秦朝的末代皇帝已經(jīng)向陳獻(xiàn)上玉璽，俯首稱降之時，王隨照仍在為秦奔走，拒從江家為天下新主，檄文遍布九州，斥陳為亂臣賊子，反君誤國，言辭之激烈義憤，令人望之骨寒。

    而事實(shí)上，這位一心忠君不二的相國，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君主早已將他的黎民折騰的無處聊生了。反觀陳中民眾，才是開始真正的休養(yǎng)生息起來，天下漸定，王隨照卻帶著他的門徒四處反陳，掀起了不小的風(fēng)波，更有聲討陳太.祖之辭，民中聲浪四起，壓都壓不住，不免便傳到了太.祖的耳朵里，眾臣惴惴時，太.祖拿著那沓聲討大陳和自己的檄文，卻只道“是才不用，豈非寡人之失”，命將其請到朝中，表示愿尊其為上大夫，食祿千戶。

    王隨照卻以為太.祖不過借機(jī)侮辱，拒不稱臣，撕了皇詔，在朝上出言諷罵，捧秦蔑陳，其形無狀，太.祖到底是新朝之君，聲威不得不樹，卻也沒有真按律要了他的命，到底言其忠心可嘉，命人將其族遷至極東，永世不得入京。

    本來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卻不料一年后他在東境又掀起一小股子勢力，打著反陳復(fù)秦的旗號惹出不少事來，其人還將之前的檄文整理到一起，加上新篇，編成集稿，四處散播，太.祖這才震怒，派人清繳，其時王隨照已然年近六十，在押送入京的路上突染寒疾，終不治而亡。

    大陳對文士再寬容，也容不得這種書籍的存在，少不了令行封焚，這卷當(dāng)年掀起許多風(fēng)浪的，自然便成了禁書中的禁書，其間盡是反陳文字，縱有斐然之語，文士也無不談之色變，時間一恍幾十載，這本書不知已經(jīng)在陳中銷聲匿跡了多少年，現(xiàn)下竟然冷不丁出現(xiàn)在了自己手里，申平伯怎能不怕？

    他用指尖拈著那本書，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好將其放到案上，推的遠(yuǎn)些再遠(yuǎn)些，生怕沾上一點(diǎn)衣角，將身子往后撤了好幾撤，才切切道：“侯爺，這書可要不得，還是趕緊焚了吧！”

    戚覃微一皺眉：“這里就咱們兩個人，你哆嗦什么！”

    申平伯對上他的眼睛，趕緊離開緊緊靠著的椅背，坐直了身子。

    戚覃的目光落到那本已經(jīng)有些斑駁的書上，淡聲輕笑道：“伯爺可知，成斐的高祖父成上卿，同王隨照的祖父王雅安，乃是多年摯友，王隨照當(dāng)初被發(fā)配極東，還未入仕的成家亦派人照應(yīng)過他的家人一段時日。”

    那時成家已然幾代不入官場，照應(yīng)王隨照的家眷不過是看在先祖之交的面子上罷了，那又怎樣？

    一點(diǎn)子雪中送炭的情誼而已。

    戚覃看著申平伯有些惑然神色，冷笑道：“有這么一段過往就夠了，你將此書交給張承允，他知道該怎么做?！?/br>
    申平伯將眼睛移到案邊的書上，頗有些惴惴，又看一眼戚覃，一凜，忙應(yīng)了是，掏出汗巾將其層層包裹起來，塞到了自己懷里。

    夜色早就沉了下來，泓學(xué)院中燈火未滅，成斐將那本題了注的書遞到張承允手中，順口道：“你學(xué)的快，這些書目既都吃透了，不妨再看看別的，藏書閣里有尋不到的，可以到我這里來借?！?/br>
    張承允躬身謝著應(yīng)了，告過退，轉(zhuǎn)身往門外而去。

    幽黃燈火映的他身形有些恍惚，成斐看著他離開，就要步出房門時，忽而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