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去隔壁程大嫂那里取了那些臟污的衣衫，在井里一桶一桶地打了水出來，一人坐在院子里就著油燈搓洗著衣物。

    這便是程大嫂所說的活計，因著要過年了，城里一些小門小戶的人家有些臟了或是破了的衣物要漿洗，天寒地凍不想自己動手，便送到像程大嫂一般的人那里，洗一件也不值兩個銅板，漿洗干凈之后，用熨斗給熨得筆挺，有些不起眼的磨破的地方，稍微用針線給補一下，雖不如新衣，可穿起來也精精神神，普通人家，哪里那么多新衣穿？不過新衣舊衣混著過罷了。

    長亭的手早已被凍得通紅，她卻一聲也不吭，使勁搓著那些冷得發(fā)硬的粗布衣裳，生怕洗得不干凈，直到忙活到半夜，終于將所有衣物洗完，整整齊齊晾了一院子。

    長亭手腳已經(jīng)凍得有些麻木，忙使勁搓了搓手，手上方有些知覺，收拾好木盆等物，躡手躡腳回屋休息去了。

    第58章

    長亭向程大嫂道了謝, 一手提著趙權(quán)的藥，一手端著個小笸籮，腳步輕快地往自家走去。

    笸籮里放著一尾巴掌大的河魚并一把綠油油的野菜，程大嫂的兒子貴兒今天出城, 去了上河邊的同窗家，帶回幾尾鮮魚。

    程大嫂念她家中有病人, 兩人如今落魄至此, 哪里有什么好東西可給趙權(quán)吃的，本要分兩條給長亭。

    長亭哪里肯要, 如今已經(jīng)年節(jié)下了, 家家都在備年貨, 程大嫂帶著兒子本就度日艱難，家中也常常不見葷腥，長亭自然不肯收，那程大嫂性子又爽脆利落，拿了個笸籮硬要給長亭裝上, 長亭實在推拒不過, 便撿了一尾收下。

    長亭剛推開房門，便見趙權(quán)立在桌邊正要倒水喝，長亭“呀”了一聲, 放下笸籮便快步上前扶住趙權(quán), 口中擔(dān)憂道：“相公, 你怎么下床了, 你先坐, 我來給你倒水。”

    趙權(quán)身子仍舊十分虛弱，咳了兩聲后，眼神溫柔地看著長亭，由她扶著坐在了床邊。

    長亭手腳麻利地替趙權(quán)倒了半碗水，口中道：“相公，喝水?！壁w權(quán)想來是渴了，就著長亭的手將半碗水喝了個干凈。

    長亭見趙權(quán)眼中恢復(fù)了些許往日的神采，心下寬慰了不少，柔聲道：“相公，還要水嗎？”

    趙權(quán)嘴角微揚，朝長亭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擔(dān)憂聲道：“怎么今日回來得有些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趙權(quán)自然不知道長亭是去城里給大戶人家洗洗曬曬去了，長亭只告訴他她去幫忙做些針線上的伙計，好安趙權(quán)的心。

    長亭替他理了理衣襟，扶他在床上躺下，笑道：“我與程大嫂做完活后去了趟藥鋪給你拿藥，所以回來有些晚了，沒遇到什么事，你別擔(dān)心?！?/br>
    趙權(quán)抑制不住咳了一陣，長亭忙給他撫著胸口順氣，直至趙權(quán)緩了過來，長亭方道：“相公，你先躺躺，我去做飯，一會兒就好。”

    趙權(quán)虛弱地點了點頭，長亭對著他笑了笑，替他掖了掖被子，端著笸籮轉(zhuǎn)身進了灶間。

    近兩日趙權(quán)的病有所好轉(zhuǎn)，身子似乎輕快了些，有人攙著還能下地了，長亭心中一直繃著的弦終于松了松。

    這些日子以來，驚懼、惶恐、無助、擔(dān)憂一直充斥著她的心，自她醒來后，一直是趙權(quán)體貼入微地照顧她，兩人雖然過得有些清貧，可她卻從未為柴米油鹽cao過心，可一朝趙權(quán)倒下，她才發(fā)現(xiàn)趙權(quán)從前竟是為她頂起了一片天。

    一同幫工的人見她雖是荊釵布裙的農(nóng)婦打扮，卻掩不住一副好顏色，知道她守著一個病弱的相公，天天出來跟她們這些婦人一起做粗活給相公瞧病，誰不暗暗稱奇，替她不值。

    有那長舌的婦人也常在她面前多嘴，勸她何不另尋個出路，何必干守著一個廢人，長亭雖是老實，卻也總是頂回去：“我相公是天下最好的相公，再沒有人比他更好，守著他一輩子我也愿意。”

    別人見她一副癡相，雖是暗地里笑她傻，有的倒也佩服她能如此死心塌地地對著一個病人。

    很多事她雖是懵懵懂懂，可趙權(quán)對她的好她卻是明白的，她對他的心別人自然也不會懂。

    這些日子以來，長亭學(xué)著做所有的事，洗衣燒飯，擔(dān)水劈柴，輕的重的樣樣都做，如今早已熟稔得很，她挽起袖子，往木盆里打了些水，從笸籮里拿出那把野菜，一根一根地將根上的泥洗得干干凈凈。

    這把野菜還是長亭和程大嫂回家時去采的，天寒地凍也沒采到幾顆，程大嫂一并都給了長亭讓她帶回來給趙權(quán)做魚湯。

    長亭想著今晚能給趙權(quán)好好改善伙食，心里熱熱的，手腳也麻利了許多，洗干凈野菜后，又照著程大嫂說的，千辛萬苦地把魚也收拾了出來。

    外間天色已經(jīng)漸漸黑盡，長亭生火燒水，氤氳的水汽彌漫在整個灶間，土灶中的火苗閃爍不定，映著長亭忙碌的身影。

    長亭將飯菜端進屋，屋中黑黢黢的，她倒是已經(jīng)習(xí)慣，借著外面的月色她把飯菜放在了桌上，又拿出火石點燃了油燈，屋中這才有了些許光亮。

    趙權(quán)翻了一下身，似是醒了，長亭在床邊坐下，柔聲道：“相公，起來吃晚飯了?！壁w權(quán)撐著坐起身來，由長亭扶著下了床。

    粗陋的桌面上放著個大海碗，里面是乳白鮮綠的魚湯，正散發(fā)著熱騰騰的香氣，趙權(quán)眉眼柔和，卻想起了他與長亭跌落谷底的那些時日，長亭日日為他做的便是鮮魚湯，如今再見這魚湯，怎不叫他百感交集。

    長亭在旁本有些歡喜，笑道：“相公，你快嘗嘗我做的魚湯，這魚是城外上河里剛打上來的，新鮮得很，程大嫂說魚湯補人……”

    說著抬眼注視著趙權(quán)，趙權(quán)的臉棱角分明，瘦削了許多，鳳目凜凜生威，臉上卻有些蠟色，病氣總縈繞在眉間，長亭心中莫名一酸，忍不住伸手撫著他的臉，低聲道：“你看你最近都瘦成這樣了……”

    趙權(quán)垂眼看著長亭，昏暗的油燈映著她的眸子似是發(fā)光，可細看去眼中卻似是含著一層水光，他心中百般柔情，卻有些酸楚，只柔聲道：“我沒事，過一陣就好了，別擔(dān)心?！?/br>
    長亭似是想起什么，收手對趙權(quán)笑道：“相公，快吃罷，一會兒湯該冷了?！?/br>
    魚湯果然鮮美，趙權(quán)近來一直纏綿病榻，哪里好好吃過飯，不過湯藥吊著，口中也沒甚滋味，今日倒被這魚湯勾起了久違的口腹之欲，竟就著魚湯吃完了一碗飯，連那一大碗野菜鮮魚湯也吃得七七八八，長亭嘴角一直帶著笑，服侍趙權(quán)吃完后，收拾了碗筷去了灶間。

    長亭心情舒暢，將趙權(quán)用過的碗筷打水洗干凈后，把灶臺上方才鹽腌的野菜根端了出來，自己在鍋里盛了剩下的半碗飯，倒了半碗開水泡飯，就著野菜根一個人就湊合一頓晚飯。

    野菜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