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1
脹,朝中的氣氛越發(fā)詭異了。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劉轄竟能常常覺得心情很好。對于大婚時皇后的人選,無論朝臣在何相的授意下如何舉薦何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何繁,他都一直不肯松口。 玄色朝服上繡著團龍紋樣,他站在帝座之前,俯瞰朝臣那一張張看似誠懇的臉,看著何相藏著得意的表情。 他以為自己早晚會妥協(xié)。 劉轄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朝臣之列的裴慎修。從古至今,從未有宦官上朝的先例,裴慎修第一次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時,滿朝嘩然。 但裴慎修自有手段,堵住悠悠之口。 此刻的裴慎修恭敬垂眼,似乎是感應到劉轄的注視,他抬起頭。 頎長的身形,氣度不遜于這些高居重位的文官武將,如今運籌帷幄,只等何相等人撞入他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中。 —— 何相謀反選在了八月,對外宣稱劉轄重病罷朝。朝中國師一職早在先帝時期就幾乎被廢置,成了閑職,此刻卻被何相收買,觀天象言帝王被煞星掌控。暗指裴慎修禍亂朝政。 參與謀逆的武將率軍將宮闈團團圍住。一聲驚雷從遠處的天際蕩開,濃黑的烏云很快就蔓延開來,一直延伸到宮廷樓宇之上。 風雨將至。 何太后拿著先帝的長劍獨自等在皇帝寢宮之中。為阻攔她的生父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而做出最后的努力。 她現(xiàn)在也還年輕,面容嬌美,卻早早有了遲暮的倦色。站在殿內,黑發(fā)全都仔仔細細地束起,釵環(huán)盡卸?!案赣H,你毀了我的一生,這樣難道還不夠嗎?收手吧!” 但是何相卻滿心都是大事將成的激動和興奮,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似乎是不理解女兒的阻攔,試圖用血緣親情來改變她的立場:“佳憐,你是我何家的女兒??!” 這一番話,野心和她,在父親心中輕重立顯。他只把自己當成何家安插在宮中的一枚棋子,僅此而已。 早在他害死先帝,養(yǎng)廢劉轄的時候,她就應當明白。 她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握著的是一份來自先帝的圣旨。先帝將死才察覺何相的野心,但是為時已晚,朝中大半勢力都被何相拿捏在股掌之間。她緩緩說:“可我也是劉家的皇后,是這宮里的太后?!?/br> 夜雨之中。 穿著黑色斗篷的劉轄,在上千軍士面前,慢慢推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未脫稚嫩卻堅定的臉。他既無重病,何相的借口自然不攻而破,逼宮無疑。 在最后一道昭武門的城墻之上,劉轄手執(zhí)弓箭,親手射殺了叛軍首領。 率援軍趕來的魏行殊也將眾叛軍團團圍住,魏行殊年二十余,魏家一族卻歷經三帝恩寵,他更在先帝時期因為戰(zhàn)功赫赫被封為異姓王。 多年來盡職盡責地守在他的封地,沒想到如今竟提前得到消息趕來護駕。 這場宮變來得快去的也快,何相的失敗也像是傾倒的城墻,一瞬間何家隨著何相的入獄也成了斷壁殘垣,分崩離析。 —— 轉眼春深,多寶閣院子里的花林落了一地的殘花,景象有些寂寥。偏偏這一日的陽光大好,連辛心情愉悅,為何繁挽好發(fā)后,又在發(fā)髻上插了根綴珠花鳥簪。 心里卻想著,這何小姐生得美是美,就是人愈發(fā)有些傻氣了。整日里只知道枯坐著,大好的年歲已經成了一灘死水。所以她就有些不忍。 照例領著何小姐到太后宮里請安。 所有宮人都退下,何繁乖乖地被姑母牽著,小步繞進內室。 何太后親手為她換了件略顯素氣的衣服,只袖口有藍色的柿蒂紋路,衣擺有暗紋。然后又卸了她頭上的花鳥簪。 流放路遙,路途中又艱苦異常,何相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受不得這種苦,前日已經暴斃而亡。消息才傳入宮中,何太后也無意說給何繁聽。 自從何家傾覆,何太后就讓何繁日日在多寶閣中抄寫佛經。一邊柔聲說著:“沒有仇恨,日子自然過得就輕松了?!?/br> 這段時間何繁的生活像是寡淡的白水,何太后雖然心疼,卻也沒有辦法。劉轄不肯讓她帶著何繁去寺中生活,她執(zhí)意要走,他就后退一步命人在宮中修了佛堂。 如今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差,她心里也很清楚,怕是護不了何繁多久了。一年又一年,終于在何繁十四歲時,大病不起。 人如燭火,在這深宮的夜里,何太后終于耗盡了最后的氣力。臨死前她只讓何繁守在床邊。 “阿繁,我要你發(fā)誓!”她抓著何繁的手十分用力,吃力地吐字,一字一句地說:“你發(fā)誓……絕不尋仇,何家沒資格讓你復仇!” 她已經思緒恍惚了,還在喃喃說:“大逆不道、亂臣賊子……其罪……當誅?!比羰呛蜗嘀\反成功,也勢必不會成為一個明君。他為了奪得皇位不惜陷害忠良,謀殺先帝,只是為了一己私欲而已。 她和何繁都是何家扔進宮里的棋子,這一輩子,將死時才終于擺脫。她不希望何家的覆滅反而成了何繁的枷鎖,禁錮她一生。 何繁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接觸過除何太后以外,任何一個何家人,就連何相長什么樣子她都沒有機會見過。不過這個世界里何家謀反失敗是必然要走的一條路,也是劉轄成為一代明君的開端。 垂下眼,她在何太后強撐著的注視下,慢慢點頭。 何太后郁結多年,她到底還是無法開解自己。她身體里留著何家的血,何家的最終沒落也與她有著關系。 再有四個月就是何繁滿十五歲的生日了,這個時候春天都還沒有過完,何太后薨。 何繁慢慢推開殿門,劉轄站在殿門外的檐下。他長高了許多,如今已經能輕輕松松俯視她,高出她足有一頭一肩還要多。 早有了少年帝王的嚴肅模樣。 整整兩年,何繁從未離開過仲明宮一步。也再沒有和劉轄說過話。 而劉轄忙著做他的勤勉帝王,這時候再見何繁,驚覺她居然更加細瘦也更加美麗。 她皺著眉,像是痛到極致了,張了張嘴,半天才啞聲說:“姑母……去了。” 他好像又聽到她那一日快活的聲音。宮變結束之后,他手里提著弓箭,走在一行人之前繞過回廊往寢宮趕。正撞見對一切毫不知情,懵懵懂懂的何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