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力隱藏自己，作為枕邊人，莫小荷仍舊能察覺到他的異常，她怕他一個人會胡思亂想，為調(diào)節(jié)氣氛，說起家中瑣事，有些都是前身的記憶，根本不屬于她。

    前身小時候并不是很嬌氣，和大哥莫懷遠一起，上山打鳥，河里摸魚，那會爹爹莫景山在鎮(zhèn)上，邊讀書，邊找個私塾當(dāng)教書先生，給自己賺科考的銀子，家里上下，全靠李氏cao持，也就無心管兄妹二人。

    莫家村的丫頭和小子，都有一個美好的童年，莫小荷只有一個哥哥，她是家里老小，很得爹娘疼寵，因此脾氣有些驕縱和霸道。

    “我七八歲的時候，爹爹的同窗帶著閨女來家中做客?！?/br>
    也不曉得是不是前身的執(zhí)念，莫小荷對此印象相當(dāng)深刻，那個小丫頭和她年紀(jì)差不多，喚作晴娘，長得白白凈凈，穿著一身碎花小裙子，到村里后，立刻引起丫頭小子們的注意。

    晴娘家里算是書香門第，爹爹是秀才，祖父是秀才，貌似曾祖父也是秀才，總比莊戶人家有家底，她讀書識字，眼光甚高，見到莫小荷的時候非常有禮貌，可卻在大人們看不到的地方，用諷刺的眼神看著莫小荷，涼涼地吐出三個字，“鄉(xiāng)巴佬！”

    “我跑到娘的梳妝臺前照鏡子，然后就哭出來了。”

    往事就像電影，在莫小荷腦海中回放，有時候她分不清楚，總以為有此經(jīng)歷的那個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前身。

    在村里的小丫頭中，莫小荷算是愛干凈的，但是整日瘋跑，衣衫上難免會有污漬，被晴娘好一頓嘲笑，說她是個土包子。

    顧崢耐心聽著，腦海中出現(xiàn)自家娘子的縮小版，她委屈地爬上凳子，照著銅鏡，然后“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一臉委屈，鼻頭紅紅的樣子。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多了一抹暖意，等待下文。

    “你家娘子我可是莫家村一枝花，什么時候受過此等侮辱？”

    莫小荷拍了拍胸脯，仰著頭，好像一只驕傲的母雞，她爹是讀書人，在村里很受敬仰，村里人識字的不多，只要爹爹回家，就有人上門，求著幫忙看信寫信，連帶著送點吃食。

    晴娘走后，莫小荷拉著娘李氏大鬧一場，她覺得自己被嘲笑，自尊心上受到很大傷害，原本村里跟在她屁股后頭甘心情愿的聽指揮的小子們，全部投入到晴娘的陣營，那是因為她沒好看的裙子。

    “晴娘只在村里留一個下午，那些不堅定的就倒戈了！”

    提到兒時瑣事，莫小荷鼓了鼓臉，她很清楚記得，晴娘長相不如她，小鼻子小眼睛，勉強算是清秀罷了。

    “哦？那你怎么會輸？”

    顧崢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只覺得胸口堵的大石瞬間被擊得粉碎，他深吸一口氣，逗弄自家娘子。

    “輸？就她也配？”

    莫小荷憤憤不平，鼻孔朝天，翻了個白眼，她那會還小，心思卻很重，嫉妒心強，好幾個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做了對比，自己總在外面跑，皮膚不如晴娘白凈，衣著比不上晴娘精致，再加上不識字，總讓人覺得粗野。

    不得不說，前身很小的時候就善于總結(jié)，但凡事過猶不及，矯枉過正，以至于為怕別人說她是鄉(xiāng)巴佬，整日鉆研詩詞歌賦，偷偷看話本，對風(fēng)花雪月很是向往，認(rèn)為這才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不缺銀子，不愁吃，不愁穿，在后院也只能彈琴繡花了吧！”

    如果說莫小荷真的是高門千金，養(yǎng)成清高的性子無可厚非，不過在村里，都是莊稼漢，根本聽不懂她的詩，她等于對牛彈琴，在掛了之前，前身還在感嘆自己生不逢時，據(jù)說前朝也有女子科考，她的才學(xué)，完全可以考個狀元光宗耀祖。

    這些都是過去式，面對自家夫君，莫小荷不怕丟人，自黑了一把，前身不懂時政，四書五經(jīng)都讀不明白，不知道怎么想的，認(rèn)為自己很有天分，簡直是謎之自信。

    顧崢忍不住，掐了自家娘子的小臉蛋一把，滑滑的，他心中豁然開朗，不管從前發(fā)生過什么，如今苦盡甘來，他得好好照顧娘子，期待新生命的到來。

    莫小荷見顧崢情緒好轉(zhuǎn)，用手托著腮，哼起了小調(diào)，以前從沒體會過，原來這就是“他好我也好”的感覺。

    “那后來，晴娘怎么樣了？”

    馬車行駛在鎮(zhèn)上的青磚路，馬蹄子踩到低洼處，濺起一朵朵水花，前面不遠的胡同，張伯探出了大半個身子，似是瞧見了馬車，正在對著他們的方向揮手。

    “她總是標(biāo)榜自己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高人一等，實際上，她家祖祖輩輩都是秀才?！?/br>
    前身咬牙較勁，著實埋頭苦學(xué)了幾年，等到覺得自己小有成就，想在晴娘那找回場子的時候，才聽爹莫景山說起，晴娘和家人南下，據(jù)說去了大吳京都。

    “什么書香門第，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前身的怨念很深，莫小荷是討厭表里不一而又喜歡裝模作樣的人，對晴娘沒好印象，因此話里話外格外不留情面，“我看還是改叫秀才門第更貼切，她祖父和曾祖父考舉人，都考到頭發(fā)花白，我爹爹說，晴娘的爹最大的愿望不是有兒子繼承香火，而是考中舉人，完成祖祖輩輩的夙愿！”

    正月里，連續(xù)的陰雨天，讓人感到壓抑，鎮(zhèn)上行人銳減，到處找不到活計，糧價又暴漲，百姓們的日子越發(fā)艱難。

    張伯很慶幸家里的糧食多，他老了，米飯吃的少，偷偷把分量減半，張伯自以為做的隱蔽，才兩頓，就被顧崢看出來，以為他染上風(fēng)寒，胃口不好，堅持給他找個郎中看診。

    張伯心里暖暖的，如果不是關(guān)心他，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他年輕那會吃過很多苦楚，沒成想到老了竟然有此福氣。

    莫小荷想去莫家村，爹娘留下的屋子，思來想去，還是回到鎮(zhèn)上，她剛剛安慰夫君，自己那點焦躁也沒有了。

    “張伯，天冷著呢，咱們趕緊回家！”

    馬車進不去胡同，顧崢要繞路，莫小荷急匆匆下馬車，打一把油紙傘，跟著張伯往家里走，雖更喜夫妻二人獨處，可家里有人惦記，這種感覺也是很好。

    張伯接過莫小荷手里的小包袱，一路提醒她避開凹地，家里，張大娘做好了熱湯面，特地加了油炸的紅辣椒段，味道辛辣，里面還有炒的雞丁。

    莫小荷胃口大開，吃了整整一大碗，油炸辣椒有一股子椒香的味道，她連湯都喝了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