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搖頭：“天生的奇才沒法兒比，我們平常人只能自己跟自己比，怎么叫自己活明白點兒，就夠了。要是我非要暢兒跟你家湖兒比，不是不給孩子活路么！不能那么來。”

    靈素道：“那你現(xiàn)在能告訴我之前你干啥老叫暢兒又是掃地又是洗碗了吧？”

    七娘道：“你還真想知道！你們家的娃兒又不要你教，你打聽這些可干嘛！”

    靈素正色道：“我們家的不用我教，可我看世上還有很多想學(xué)卻沒處學(xué)去的孩子。若是你的法子能告訴她們，只怕她們往后的日子也能過得更好?！?/br>
    七娘聽了微微動容道：“你這憨子的心就老是那么熱！”嘆了一聲，才道，“其實我從前自己也沒怎么細細捋過這學(xué)東西漲本事的法子。反正我自己是就那么稀里糊涂地過來的。你只看現(xiàn)在什么胡嫂子焦嫂子日子不好過，我小時候家里也沒多舒坦！這縣城里過日子，還不如鄉(xiāng)下，要是兜里沒錢，真是什么好東西都在你眼跟前又跟你沒一文錢干系！那時候，我就想著我一定要掙錢，怎么都要想法子掙錢。

    “我是打著這么一個主意，一點點學(xué)起來的。小孩子要掙錢哪兒那么容易了，又不是現(xiàn)在，跑跑腿就能掙幾個銅錢，那時候可沒這么多話要人傳。所以就得弄腦筋。到后來包括進百雜行，我都是為了掙錢。不過如今用這招對暢兒是沒用了，哪怕我哄他說家里沒錢也不成。這日子就這么過著，怎么看也不像缺錢的樣子。再說這樣的日子若要缺錢了，他一個小孩子也根本幫不上忙，這個點火的地方就算熄了，用不上。

    “我只好另外想法子。我自己琢磨著，這人吶，學(xué)的東西是有深淺的。比方說我知道咱們?nèi)合蓭X里頭有什么物產(chǎn)，知道咱們國朝有多少州府，這些都是最上面一層的。不過是往腦子里記點東西。

    “像去群仙嶺哪里能尋著什么山貨，什么時候能去摘來多少干果，一樣地怎么掃干凈，一個鋪子怎么收管，這些就要深一層了。

    “再往深了，比方說一個事兒有始有終，做事情喜歡動腦筋，一天一月一年的對自己的日子有安排，這就比上面的那些更深了。你看見我之前教暢兒的，就是在這些上面下功夫。我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越小開始教越好，養(yǎng)成了習(xí)慣，就生在性子里了，一輩子不會忘，也一輩子受用。這些東西不如說會背多少詩文、曉得多少典故那么顯眼，可這些東西是什么事兒上都用得著的，是根。所以要緊。

    “我叫他一遍遍掃地，做別的事情，都是為了這些。一直給講同樣事情一邊做一邊要考慮怎么做更合適，一樣事情不順利了又要怎么堅持下去，另想辦法給克服過去……就是想教他養(yǎng)成做事情動腦筋的習(xí)慣，曉得一件事情現(xiàn)在的做法未必是最好的，永遠都有能改進的余地……”

    靈素聽了大半天，晚上回去又趕緊都給方伯豐說了一遍。順便邊上兩個旁聽的，還不時點頭表示認(rèn)可。

    最后說完了方伯豐忙著執(zhí)筆一條條捋清記下來，湖兒則掰著手指頭對嶺兒道：“咱們算算，遇事要動腦筋，做事要有長性，不輕言放棄，又要懂得去檢視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對的……這些咱們都會了吧……”

    嶺兒點點頭：“是呀，方才我可吃了細個rou包，本來我吃到三個的時候已經(jīng)覺得有點飽了，不過還是加油多吃了一個。”

    湖兒很肯定地對meimei點點頭，面帶鼓勵和贊許。

    靈素覺著，教養(yǎng)什么的估摸著還是天生的力量比較大……

    第341章 災(zāi)化無形

    知縣大人的教書匠工作就做了兩回，便叫幾個幕僚給勸住了。

    他們道：“大人去了兩回，已經(jīng)開始有富貴人家的孩子進學(xué)堂聽課去了。這學(xué)堂本來就是來者不拒的，也沒有說有錢有權(quán)人家的娃兒就不讓念的道理?？扇羰沁@么一來，就同咱們的初衷相悖了不說，且也叫那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越發(fā)不自在了。

    “小孩子心性未定，本來是一門心思要讀書認(rèn)字學(xué)本事的，從前雖也聽說過大戶人家的少爺?shù)仍挘皇悄嵌际嵌劧?，不算什么。這下親眼見了有與自己年紀(jì)仿佛的孩子，過的這樣日子，說不定自己努力一輩子也未必能趕上人家。若是心性不堅的，只怕就傷了奮發(fā)之志。

    “如今已經(jīng)連齊家和龔家都遣人來打聽了，您要再去，恐怕那兩家的子弟都要來了。之后為著不顯突兀，便是嫡枝的不來，旁支的也得派幾個孩子來這里坐著裝裝樣子。那不是反多惹是非了么？”

    知縣大人叫他們說得沒了脾氣，最后一揮手道：“成了，那老爺我就不去了，可這個道理這里也尋不出什么人能講去。這么著，就你們里頭誰替老爺我去講吧！”

    得，勸了半天人，箍兒落自己身上了。不過這幕僚清客不就是干這個的么，幾個人商議了一回，就把事兒定了，之后再有講為學(xué)處事的課，就他們?nèi)チ?。反正也不過照著圣人書上說去，這些都是幾百年來說爛了的道理，并不算稀罕。

    之后知縣大人不再露面，自然也沒有什么富貴人家再去拍馬屁了。如此幾回，事情就算過去了。

    在德源縣人還為官學(xué)堂、官租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熱鬧時，西邊的旱情已經(jīng)越來越嚴(yán)重了。

    其實德源縣這會兒挺險，花后田的事兒還沒完全過去，雖種了幾季米袋子，這地力也沒有那么快能完全養(yǎng)回來的。這時候要再來個旱災(zāi)，只怕顆粒無收的田地得占一半。且這會兒又向哪里求救去？西涼道災(zāi)情比這邊還嚴(yán)重，洛興倉已經(jīng)開了兩回了，等到自己這里需要賑濟的時候，還真不曉得這些大糧倉里的存糧還夠不夠數(shù)、趕不趕趟。

    不過縣城里的居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糧價穩(wěn)定，能做活兒的地方越來越多。不下雨確實干熱了些，不過一般做活兒的話，不下雨總比下雨好。尤其這兩年客商來往太多，裝卸貨物最怕雨雪天氣，擔(dān)心淋壞了東西不說，還容易打滑，多少事故都出在這下雨天的。不下雨倒好做活兒了。

    只是這小清河、涼水河和德源河都淺了許多，不過這么長時間沒下雨，這河水淺一點也是該當(dāng)?shù)?。并沒有人往別的事情上多想。

    官田里種著新糧作的田地，有些已經(jīng)開始挑水灌溉了。要不然雖然這稻種沒準(zhǔn)還真能耐住這旱，只是到時候算起收成來，那數(shù)就不準(zhǔn)了。這都是為了抗寒準(zhǔn)備的稻種，可千萬不能先倒在這個“旱”手了。

    靈素這陣子也都沒帶娃兒們?nèi)ド缴狭恕＿@山上梯田，東邊的是靠著從后邊高崖上引下來的兩股水。先落到一個小池子里，再分了水路繞著田地下去，如今也還能靠這個灌溉。但是西邊的可沒有這么好命了，向來只是靠天，如今天靠不住了，靈素只好自己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