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小子的得有多少人？結(jié)果來讀書的就剩這么些了！我們都特地開了晚上的課了啊，就為了不耽誤他們白日掙錢糊口，結(jié)果連這樣都不行！我這個氣啊……什么父母官！這些、這些不肖子孫！……”

    說到后來都快嚷嚷起來了，夫人起初聽了也皺眉，聽到后來都“噗嗤”笑出來，不肖子孫都出來了，這位大概是真挺生氣的。

    夫婦兩個說起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天下不下雨的事兒官府管不上，——幸好官倉之前都裝滿了的，要不然這時候想要增買都不敢隨便在市面上動作；治下百姓要不要讀書官府也管不上，——你覺著樣樣都考慮周到了，人家就是不樂意讀書，你也還是沒法子。

    知縣大人這就夠愁得慌、惱得慌的了，還有人嫌他不夠亂，生要給他添事兒！

    這天把方伯豐叫來細問了一些關(guān)于如今新糧作的事情。

    衙門的幾塊官田今年的晚稻都試種上了農(nóng)務(wù)司弄出來的新稻種，據(jù)說抗寒且高產(chǎn)，不知道真假，得眼見為實?？善衲暧众s上這么個天氣，知縣大人怕到時候這新糧作的產(chǎn)量也受天時影響，就一直盯著問各樣記錄的進展。

    如今看來倒都沒有差太多，方伯豐想起上年一家人齊上陣為這個良種選育出主意，不曉得是不是他多心了，難道這耐旱的一條也已經(jīng)考慮進去了？想想又失笑，誰曉得如今天會旱，且誰又能知道用哪種稻子的稻花兒能叫結(jié)出來的糧種更耐旱？便是神仙也難啊，何況神仙哪有空來管這樣微末小事！

    公務(wù)說完了，閑話幾句，知縣大人心里憋屈，說著說著就又說到了了官學(xué)的事情上。

    結(jié)果他這里還沒發(fā)完牢sao，那里方伯豐就另有話要說了。他道：“大家去學(xué)堂上課都差不多輪了兩圈了，閑時也聚在一起說說這教課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這來學(xué)堂讀書的人，大人們且先不說了，也沒幾個，主要是孩子們，好似比尋常書塾里的學(xué)生學(xué)的都慢。我想著，這一來有我們這學(xué)堂和課業(yè)本身的事兒，畢竟不是一整天的，也沒什么作業(yè)；二來是不是咱們這教法也得變變？”

    如今方伯豐同知縣大人熟絡(luò)了，說話也自然起來，被知縣大人說了幾回，也沒有那么些“屬下”、“大人”的話了。只是要他真的同刑獄司那幾位一樣，沖著知縣大人“你呀我呀”的，他一時還做不到。只好這么含糊著來。

    知縣大人聽了這話卻道：“還是先想一想怎么叫那些孩子們來上課吧……看看我們一開始的打算，再瞅瞅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之前后衙開個小書塾，不是許多人還艷羨衙門里的人有地方教孩子么，怎么現(xiàn)在給他們開了官學(xué)堂，又不要他們使費，他們倒不樂意來了？！”

    方伯豐想了想道：“畢竟這官學(xué)堂也是個新東西，老百姓們瞧見這新的東西，多半要觀望一陣子，見去的人多了，才會慢慢的也想過去瞧瞧。等去的人占數(shù)近半了，那就會有更多的人來了?！S多人做事情并不考慮這事兒到底值不值得做，好在哪里，只看著旁人行事，就跟著做的。

    “我們這開的時候還短，估計許多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只覺著這事兒同他們沒什么干系的，便也‘一動不如一靜’了。尋常百姓過日子，多半如此的。能不變就別變，省得鬧出新的什么岔子來他們更不曉得該怎么辦了?！?/br>
    知縣大人撇嘴：“那那些個公差小子們怎么說呢？那個他們倒不用‘觀望’，不怕‘亂動’了！”

    方伯豐笑道：“那給人跑腿捎話都是能掙著現(xiàn)錢的，即時就得見好處，又不要什么額外的花費，反正孩子們沒事兒也滿大街野去。這讀書就算不消學(xué)費，還得有能進學(xué)堂里的衣裳吧？自己得略備些紙筆吧？更別說往那里一坐就是半天，一個月的半天下來，就是半個月的整功夫了，且又不是立馬能見著好處的，甚至都不知道好處在哪里，自然就不積極了。”

    知縣大人道：“就是替他們考慮到了這個，所以才說晚上也開課不是？！”

    方伯豐道：“晚上來上課的話，就得大人們接送了，白天到處跑還成，晚上就不敢叫娃兒們一個人走夜路了。這大人們做了一天的活計，就想晚上歇會兒，結(jié)果還不得早睡，得接送孩子們?nèi)?，大人們也懶怠。又費力氣又見不到現(xiàn)成的好處，就懶得動彈。大人們這么一懶，孩子們就更不用說了。哪有小孩子樂意坐在學(xué)堂里一動不動地費勁聽課的？自然是到處玩去更開心，何況跑腿掙了錢還能換點甜果子吃，學(xué)里能有什么……”

    知縣大人聽了會兒笑道：“你這話的意思，我們這官學(xué)堂還真就來不了那么些人了？”

    方伯豐卻道：“這都不能強求，倒是能下政令，可若是他們家里大人和孩子自己都沒想明白這個東西的要緊，就算硬拉了來，也不會用心讀書的。到時候鬧得課堂上不清凈，反壞了想要認真讀書的娃兒們。為今之計，只能叫已經(jīng)來讀書的孩子們真的學(xué)到本領(lǐng)，漲了能耐，那些沒來的看見了，才會覺出好來了，沒準就愿意來了?！?/br>
    知縣大人聽了略想一想，嘆著笑道：“看來果然還是得自己去學(xué)堂里待過、教過，才曉得里頭的事兒啊。你說得很明白，有道理。”

    方伯豐笑著拱了拱手，知縣大人便問他方才想說什么。方伯豐便道：“屬下想著，如今只開了認字和算術(shù)兩門，是不是少了點，能不能再加一門給講如何讀書的課。畢竟我們這里只管教認字，這單個的字認得了又有何用，還得能用這個認識的字去學(xué)別的東西。

    “這學(xué)東西，也是有竅門的。如何讀書，讀了又如何學(xué)以致用，這些東西，我看來學(xué)堂的孩子們多半不懂。許多都是憑著一股子韌勁強撐下來的，小小年紀這般心性，倒很值得贊賞。只是若能教了他們?yōu)閷W(xué)的法子，往后他們還能少費點力氣，少走點彎路，不是更好？”

    知縣大人聽了呵呵樂起來：“你這主意倒不過。實在要我說來，連為人處世的事情也很可以教一下?，F(xiàn)如今我是越來越看到這‘學(xué)堂課業(yè)’的要緊了。就照你方才說的，許多人家里的長輩大人，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指望他們能教出比自己能耐的孩子來，難！只有靠學(xué)堂了……哪怕十個、百個里頭能有幾個聽了課就明白一些道理，走出條更好的路子來的，咱們這學(xué)堂就算沒白開！”

    方伯豐見知縣大人也同意自己這個提法，很高興，就想接著商議這個課程的安排，問知縣大人要不要去請縣學(xué)里的管事們過來。畢竟這官學(xué)堂說起來也歸他們管。

    知縣大人卻搖搖頭道：“你當(dāng)這為學(xué)和處事的道理那么容易，誰都能說明白？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自有道理?！?/br>
    方伯豐還想這知縣大人不曉得要請哪位大先生出山呢，結(jié)果沒過兩天，知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