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聲音也難得帶了幾分笑意：“這世間的人哪個不是心懷鬼胎，陸夫人不也是如此嗎？原本留著你也不是不可，只是陸夫人實在太會蠱惑人心，還是早日歸于極樂世界更好?！?/br>
    他越往后說，面上的笑意便越淡…

    直到聲停，慧明擱下了手中的茶盞，他合了雙眼而后是重新握起了腕上掛著的佛珠輕輕撥弄了起來…口中一張一合卻是念起了往生經(jīng)。

    王昉聞言面色終于還是忍不住一變，她的指甲仍嵌在皮rou之中，等勉強(qiáng)安定下來，她才開口問道：“你要殺我？”

    慧明未曾睜眼，聞言也不過說了一句：“你該死——”待這話說完，他便又重新念起了經(jīng)文，夜色四下，靜謐非?！谥械慕?jīng)文在這夜色之中，卻似那鬼差的勾魂索一般，聽在人的耳中非但不能靜氣凝神，反而令人氣悶不已。

    王昉心緒紛亂——

    原先的平靜和從容盡數(shù)消散，她只有緊緊嵌著手心之處的皮rou才能回過幾分神。

    她并未錯漏先前慧明所說的話，她該死？這話絕不止是因為她讓陸意之對他生了疑，究竟還有什么是她錯漏了的？王昉凝神屏氣細(xì)細(xì)想著，卻是過了好一會，她才試探性得開口問道：“你是衛(wèi)玠的人？”

    慧明撥弄佛珠的手一頓，就連先前念著的經(jīng)文也停了下來…

    他睜開了眼睛看著王昉，雙手仍做合十禮，而后是緩緩笑開了：“陸夫人的確聰明?！?/br>
    他把手中握著的佛珠重新挽于手腕上，跟著是取過先前那盞熱茶又飲下一口，繼續(xù)說道：“當(dāng)初千歲曾來問我，我問他信不信輪回？如今看來陸夫人也是這輪回之人——真是可惜了，你如今既然已落入了我的手中，便再無生還的可能了?！?/br>
    “我知曉你對千歲幼時有恩，也知曉千歲心中有你…”

    慧明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繼續(xù)說道：“原本我不該動你，只是陸夫人實在太會蠱惑人心，因為你的緣故千歲一次又一次放過陸意之…”他說到這的時候，面容在這燭火之下終于顯露出了幾分猙獰來，就連聲線也低沉了幾分：“千歲是要做大事的人，絕不能耽于這男女情/愛之中，所以你一定要死。”

    王昉看著他臉上的猙獰神色，身子止不住一顫…

    眼前這個男人哪里還有往日沉靜從容的模樣？他明明還穿著袈裟，挽著佛珠，卻像從地獄出來勾人性命的鬼差一般。王昉看著他越走越近，她想掙扎，想逃開，可手腳卻還被束縛著…她只能眼睜睜得看著他越走越近。

    慧明背對著燭火，越發(fā)使得屋中的光線昏暗不已…

    他的手中高舉著匕首，看著眼前這個打著顫的女人，口中是跟著一句：“陸夫人不必害怕，我的動作很快，你不會感覺到什么疼痛。”

    他這話說完，手中高舉的匕首便要落下。

    王昉看著近在眼前的匕首，甚至能察覺到有風(fēng)在她的頭頂劃開，她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既然掙脫不得，她再掙扎又有什么用？她的身子仍在打著顫，眼睛卻是合了起來，縛在身后的手緊緊握著，因為先前一直嵌在皮rou上，手心那處已經(jīng)出血了。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她一直擔(dān)心著陸意之，擔(dān)心著他的安危，擔(dān)心著他會先她一步離開。

    可她卻從未想過，竟然是她先比他走。

    她不想死，她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滿滿…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她和他還沒過夠。

    王昉緊閉的眼角滑落了一串眼淚，在這燈火與月色之下越發(fā)顯得晶瑩剔透…她不知道若是她的死訊讓陸意之知道，他會怎么樣？她的家人又會怎么樣？祖母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若是讓她知曉只怕又該病一場了。

    還有母親，母親的身子其實也不好…

    好在還有阿衍和阿蕙，他們會替她好好照顧他們。只是可惜了，前世她沒能看著他們長大成人，今生也無法看著他們?nèi)⑵?、嫁人?/br>
    只是她的滿滿該怎么辦？他還這么小，她還沒能好好聽他喊一聲“母親”，沒能看著他長大…還有他？他又該怎么辦？陸意之那個性子，從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底下的人又是勸不住的…若是沒了她在身邊，他該怎么辦？

    即便王昉未曾睜開眼，也能察覺到那把匕首已經(jīng)逼近了眼前…

    她的腦中仿佛一片空白，卻又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出現(xiàn)了不少片段景象…她與他最初在梅園相遇，而后是在陸家，他明明拿著直鉤釣魚偏還怪她嚇走了魚。后來呢，后來是燈會，那時她被人流沖散，就在她以為要摔倒的時候卻被他扶住了。

    那是他們兩人頭一次靠得這么近，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走去。

    …

    王昉想著他們昨天還擁在一起說著日后的事，說著等這金陵城的中的事都平定了，便去游歷這大晉的大川山河…她甚至還沒能與他好好告別。眼淚在她的面上泛開，王昉緊緊抿著紅唇，口中是跟著呢喃一句：“陸意之?！?/br>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恍若千軍萬馬一般，讓這民宅也跟著抖了幾抖。

    慧明握著匕首的手一頓，他抬眼往外看去，不知何時這民宅外頭已如白晝一般…透過那覆著白紙的窗欞可以看到外頭有不少人馬，他們的手中高舉著火把，硬是把這一片天地照得恍如白晝。

    王昉亦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睜開眼擰著脖子往外看去，而后便聽到了那一道深入骨髓般熟悉的聲音：“慧明，我知道你就在里面，馬上放了她…”

    王昉聽到這道聲音似是還有幾分未曾回過神來，她的杏眼帶著幾分疑惑，口中是跟著一句呢喃：“陸意之…”等外頭的聲響繼續(xù)傳來，王昉才終于回過了神，原來真的不是做夢，他來了，他來救她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