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來了？”

    她的聲音含著幾分喑啞，就連眼下烏青也重得厲害，像是一夜未曾睡好…不過在看見王昉的時候，她的面上還是掛了個如舊日里一般溫和的笑容，一面朝她招了招手，一面是柔聲說道：“怎得那么早就過來了？”

    王昉的面上掛著一個素日里明媚的笑容：“想您了?！?/br>
    她這話說完，把盒子遞給半夏，而后是坐在傅老夫人的身邊，把頭枕在人的肩上笑著說道：“陶陶近些日子隨著小廚房里的廚娘學(xué)了些小菜，這里都是前些日子腌制好的，您平日早上用粥的時候配著些也好開胃。”

    半夏笑著接過盒子，與王昉說道：“您這是送了及時雨來了，老夫人正嫌早膳沒味不肯吃呢——”

    待說完這話，半夏看著傅老夫人，嗔道：“奴讓人再去準(zhǔn)備些早膳，這回您可不能再嫌沒味難吃了?！?/br>
    王昉也順勢抬著一雙杏眼，看著人嬌嬌說了一句：“祖母可不許嫌陶陶做得難吃。”

    傅老夫人看著王昉，眼下泛著柔和的笑容，她伸手輕輕點在王昉的額頭，卻是無奈笑道：“你呀，祖母什么時候嫌棄過你了？”她這話說完，總歸是松了口，與半夏一句：“去吧，給陶陶也備一份燕窩粥?！?/br>
    半夏見人總算松口肯吃飯了，自是喜上眉梢，忙笑著“哎”了一聲，又朝兩人打了禮便往外退去了。

    布簾一起一落，屋子里便只余王昉與傅老夫人祖孫兩了。

    王昉看著傅老夫人蒼老而疲憊的面容，心下輕輕嘆了一聲，祖母想要的闔家歡樂，兄友弟恭終歸只是一場不可實現(xiàn)的夢…她斂了眉目，手輕輕按起了人的腿，卻是說起了別的話頭：“江先生替您診了幾個月，的確是好上不少了?！?/br>
    “這會按著，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僵著了?！?/br>
    傅老夫人聽她說起此事，眉目間倒是又多添了幾分笑意：“江先生的確是神醫(yī)。”

    自從由江鶴替她診治后…

    她這身子骨的確要比往日強健不少，就連平日下雨潮濕這膝蓋骨也不似往日那般疼痛了。

    傅老夫人手撐在膝蓋上，笑著跟了一句：“論起日子，今兒個江先生該來一回…這些日子也辛苦他了。”

    哪里想到這話一落，那布簾外頭就傳來了丫鬟的通稟聲音，是言：“老夫人，江先生來了?！?/br>
    傅老夫人一愣，跟著是笑道：“請江先生進來?！?/br>
    江鶴依舊是來金陵時的那副打扮，一身灰衫，腰間懸著葫蘆，走起路來大搖大擺…當(dāng)日宮里的夏院判知曉江先生來了金陵，還特地來王家拜訪過一回，瞧見江先生這幅打扮和行止還愣了許久。

    若按琥珀的話來說，這位江先生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身為神醫(yī)的自覺性，不知道的瞧著怕是只當(dāng)他是個走街串巷的“鈴醫(yī)”。

    王昉倒覺得這樣挺好…

    何況這對于別人重之又重的神醫(yī)之名，保不準(zhǔn)在這人的眼中，還不如他葫蘆中的酒值錢。

    王昉想到這，便笑著站起身朝人屈膝一禮，口中跟著一句：“剛還與祖母提起您，您就來了?！?/br>
    江鶴瞧見王昉倒是愣了下，過了會才笑瞇瞇得說道：“小丫頭也在…”他這話說完，想起自家那個徒兒上回為了眼前這個小丫頭屁股開花的模樣，便又忍不住朝人看了幾眼，點了點頭。

    王昉見他又審視又點頭的模樣，微微一愣，疑聲喊人：“江先生？”

    “??？”

    江鶴回過神，他看了看王昉，又看了看傅老夫人，揚長笑了一聲：“小丫頭許久不見，倒是越發(fā)有精神了?！?/br>
    傅老夫人便笑著接過了話：“她如今請了個女師傅跟著在練武功，瞧著倒是有模有樣的，難得她喜歡，我也就不攔著?！?/br>
    說完這話——

    半夏正好領(lǐng)人進來布膳。

    傅老夫人看著江鶴便又跟著一句：“江先生可用過早膳了？若是不嫌棄，不如就一道用吧?！?/br>
    江鶴聞著那股子香味，只覺得先前還飽的肚子空空如也，甚是饑餓…

    他也不與人客氣，直言而語：“今兒個可真是趕了巧了?！?/br>
    傅老夫人娘家從商，自己原本也是個爽快人，如今見江鶴這般也越發(fā)高興了幾分…她笑著讓半夏去多備一份碗筷，而后是由王昉服侍著走了過去。

    早膳的花樣并不算多…

    卻樣樣精細。

    那粥熬得很惆，里頭除了蝦仁、雞絲還有切成丁的菜類，瞧著好看、令人見之便食欲大開。另外還有水晶小籠、油煎的餛飩…還有幾盤便是王昉帶來的小菜，有菜絲、也有腌制的瓜類，放著些許辣椒，聞起來就是一股酸爽勁。

    江鶴原當(dāng)王家這樣的士族，只怕早間都要擺個鹿rou魚翅的…

    沒想到竟是這般尋常。

    傅老夫人一面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拭著手，一面是溫聲說道：“江先生若是不滿意，我再讓廚房給你重新備些?！?/br>
    江鶴笑著搖了搖頭，他也只是覺得奇怪罷了——

    若當(dāng)真來個鹿rou魚翅的，他也著實吃不慣，還不如就這一口尋常味。

    他隨意擦了擦手，便笑著接過丫鬟盛好的粥喝了起來，一口下去江鶴的一雙眉眼便越發(fā)舒坦幾分，忍不住夸贊道：“都說百年士族最重底蘊，沒想到連一口尋常也都是不尋常。”

    他又連喝了好幾口，才又說道：“不錯不錯，粥好、小菜也好。”

    王家這樣的士族，素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

    傅老夫人這么多年也鮮少見到這般肆意、灑脫之人了，如今見人用得這么歡快，倒是把她胃里的蟲也勾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