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從蘇杭那帶了不少煙花、爆竹過來？讓他吃完酒，領(lǐng)著姑娘們?nèi)ネ忾g瞧瞧，好好一個除夕也不必在屋里枯守著老婆子?！?/br>
    她這話一落，簾布外頭便響起了王衍的聲音，卻是要領(lǐng)著王昉她們?nèi)シ疟瘛?/br>
    傅老夫人聞言便笑了：“剛念著便來了…”

    她把手中茶盞落在案上，是對王昉：“去吧，都去瞧瞧，讓丫鬟都跟緊些，沒得受了傷。”

    “祖母…”

    王昉不想去，外頭天寒地凍的，她更想窩在這暖閣內(nèi)…何況祖母一個人在這，也慣是無聊。

    傅老夫人看著她，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卻是不容置喙：“去吧，也替祖母去過過眼?！?/br>
    王昉這才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她起身與傅老夫人屈身一禮，而后是領(lǐng)著王蕙幾人往外走去。王衍瞧見她們，挨個喊了一聲，而后是笑著與王昉說道：“阿姐快走，三叔讓人取了不少好東西，就等著我們?nèi)チ恕！?/br>
    “好?！?/br>
    等王昉一行人到外間的時候，已有不少丫鬟小廝圍在院子里了。院子里放著煙火爆竹，邊上還有兩個小廝，他們手里正握著火折子…

    王岱瞧見他們過來，笑著說了句：“來了?！?/br>
    王昉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他屈身半禮，喚他：“三叔…”

    而后，她看向程愈。

    程愈外罩一身青色繡竹的斗篷，這會正負(fù)手立于廊下含笑看著她…他眉目溫柔，恰如昨夜燈下那一雙眼，惹得王昉忙垂了頭，甕聲喊道：“表哥?！?/br>
    “嗯…”

    程愈剛想說話，身后王媛便也走上前，臉帶嬌羞朝他一禮：“程公子?！?/br>
    “王五姑娘。”

    王媛聽著這一聲疏離的稱呼，嘟了嘟嘴卻有些不高興。她還想說話，王岱卻已經(jīng)說起話來：“爆竹聲響，你們待會記得瞞住耳朵，也別亂跑…”

    他這話說完，身后的小廝便與院中兩人招了招手。

    王岱從蘇杭帶來的煙花與金陵城的還是有些不同的，院中小廝伸出火折子點(diǎn)了火，便忙捂住耳朵避到了一旁，沒一會空中便綻開了一個又一個好看的花樣…有仙人過海、鏡花水月、仙女散花、吉祥如意。

    每一個花樣在空中持留的時間都不短，恰如一幅畫一般。

    王昉雙手捂著耳朵，仰著脖子看著上空的煙花…

    煙花絢爛，竟讓她也忍不住失了幾分神。

    廊下眾人，不管主子、奴仆皆看著外頭的煙花，有些震震驚呼、有些安靜觀賞…

    程愈卻未曾看天上的煙花，他依舊垂著一雙清潤的眉眼，看著身邊人，良久才道：“好看嗎？”

    王昉聽著耳邊傳來程愈的聲音，只是外頭的爆竹聲太響，她未曾聽清，便把掩住雙耳的手稍稍移開幾分，側(cè)頭朝他看去：“什么？”

    程愈輕輕笑了下，彎了一雙眉眼。

    外間是絢爛的煙花，而他半彎了腰身，看著王昉，聲音如四月春風(fēng)拂過人的心坎：“好看嗎？”

    王昉看著眼前這一雙溫潤的眉眼，廊下燈火搖曳，外間煙花絢爛…

    眼前人卻依舊如故。

    王昉一瞬不瞬看著他，只覺得纏綿于口中的青梅果香皆化成了幾許醉意，讓她忍不住便又失了神，吶吶而語：“好看?！?/br>
    ☆、第四十六章

    皇宮。

    相較皇城中的熱鬧繁華, 這兒卻顯得有些寂寥，在這無邊夜色與燈火之中，唯有幾許絲竹之聲穿過寒風(fēng)傳至四面八方。而本應(yīng)該坐于府中，受下屬賀拜的衛(wèi)玠卻獨(dú)自一人負(fù)手站于這角樓之上。

    寒風(fēng)拂過他平靜的面容和衣角，而這金陵城中的景致皆收于他的眼下。

    萬家燈火…

    在這夜色朦朧中，就如那海市蜃樓一般。

    衛(wèi)玠望著一處，這處地方他已經(jīng)看了許久了, 從日暮四下至星月當(dāng)空…

    他站在這已有許久了。

    其實(shí)站在角樓之上, 望眼四下, 這金陵城中的景致又有什么不同？

    偏偏他還是察覺到了幾分不同…

    在這闔家團(tuán)聚的日子里, 衛(wèi)玠感受著這穿過萬家燈火襲面而來的溫暖, 竟讓他這顆冰冷的心也有了幾分松動…這是往日從未有過的事。

    這樣的日子于他而言, 本應(yīng)該如往常一般，如這十?dāng)?shù)年里的每一日一般…坐于府中, 受下屬賀拜，享絲竹之聲, 或是抱一壇陳酒，夜寐不知。

    偏偏自從見到她后…

    掩于心中的渴望和眷念，竟如雜草叢生，抵抗不住。

    他甚至想過, 就這樣，就在這樣的日子里, 走進(jìn)王家, 走到她的身邊。

    她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

    冷風(fēng)穿過他的身子…

    衛(wèi)玠眉心微蹙, 以手作拳，輕輕咳了起來，咳至后頭就連脊背也稍稍佝僂了幾分。他向來畏寒，往日無論去哪皆有人事先打點(diǎn)好，今日在這無避無擋的地方站了這么久，原先未好的風(fēng)寒怕是又該加重了。

    “千歲爺？”

    隱于黑暗中的兩人見到他這般模樣，忙現(xiàn)了身，低聲喚他。

    “無妨——”

    衛(wèi)玠的聲音有幾分?jǐn)鄶嗬m(xù)續(xù)，是過了好一會，他才止住了咳聲。他把身上的大氅又?jǐn)n緊了幾分，才往那處看去。半空之中綻開絢爛煙花，映襯著這無邊繁華之景…他輕輕合了合眼，掩下眼中的情緒，到底還是舍不得。

    那個小丫頭這樣怕他，這樣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