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月色正好，透過窗欞打在她的身上，恍若有幾分清冷之意...她伸手，攏緊了身上的狐裘。

    她曾恨過他。

    這個(gè)疼愛了她十余年的三叔，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shí)候...離開了她，離開了王家。

    夜深人靜時(shí)，她也會(huì)想...

    如果當(dāng)年三叔沒有離開，那么這些是不是都不會(huì)發(fā)生？

    ☆、第四十一章

    朱雀巷的慶國(guó)公府, 今日尤為熱鬧。

    無論是外院的小子、還是內(nèi)院的仆婦丫鬟，今兒個(gè)都妝扮一新、各司其職做著手頭上的事。

    如今天色尚早，位于內(nèi)院的大廚房，卻是人流不息。

    幾個(gè)丫鬟排成一排，手上皆端著珍貴的材料...

    程宜便坐在椅子上，她今日只是做簡(jiǎn)單妝扮，手中是握著一張菜單子, 如今正在看這菜單子上的菜可有哪里什么不妥當(dāng)?shù)?..

    九千歲往常從未有去過旁人府中的事, 他們也不知曉那位千歲爺究竟有什么喜好和忌口的。打先王允倒是問了宮里的太監(jiān)一聲, 卻也只是得了一個(gè)“千歲爺未有什么挑剔、也未有什么忌口”的話。

    話是這么說——

    可那位畢竟是位高權(quán)重的千歲爺, 他們?cè)摐?zhǔn)備的自然該好生準(zhǔn)備著, 難不成真不拘什么便往上端？

    程宜這樣想著, 面上便免不得又多了幾分愁緒...

    若是惹了那位千歲爺不順，可不是開玩笑的。

    王昉到廚房外的時(shí)候, 便聽得屋里傳來程宜的聲音，正是在報(bào)幾道菜名：“白龍曜、羊皮花絲、仙人臠...”

    她腳步微頓, 門前的丫鬟仆婦卻已見到她，忙屈身一禮，齊聲言道：“請(qǐng)四姑娘安?！?/br>
    王昉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里走去。

    屋中的丫鬟仆婦見到她, 也忙屈身一禮。

    程宜見她來，便放下手中菜單, 朝她伸出手, 柔聲：“不是讓你多睡會(huì), 怎得這么早就過來了？”

    “昨兒夜里睡得早，今早便睡不著了——”

    王昉笑著伸出手任由母親握著，而后她眼滑過室內(nèi)，見丫鬟仆婦的手中皆端著珍貴材料，眉心是輕微一皺。她攬了衣裙，往母親邊上的位置坐下，才又看向她手中握著的菜單，輕聲問道：“單子有什么問題嗎？”

    程宜聲音如常，面容卻帶著幾分愁緒：“菜單是沒什么問題，只是不知那位千歲爺會(huì)不會(huì)喜？”

    她身為王家大婦，cao持過不少宴會(huì)...

    可這卻是頭回接待這般重要的客人，程宜免不得也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王昉見此，是接過菜單，便見上頭擬了十余道飯食點(diǎn)心，巨勝奴、貴妃紅、漢宮棋、長(zhǎng)生粥、單籠金乳酥...更兼有通花軟牛腸、小天酥、等頭春、過門香、煎臥烏、酒炊淮白魚、桂花云母湯等十八道菜肴羹湯。

    種類豐富而齊全、不少菜肴用得還是少見的珍貴材料...

    可見奢華。

    程宜看著王昉擰了一雙眉，便問道：“怎么樣，可還有不足的地方？”

    王昉把菜單平攤放于膝上，聞言是有些無奈，輕聲喚她：“母親，今日左右也只有父親三人陪侍，您準(zhǔn)備這么多菜他們又吃不完。何況，九千歲慣來是吃慣了好的，即便是再珍貴的東西放予他的眼前，也不過是虛無一堆——”

    程宜聞言，臉色一白，細(xì)細(xì)一想的確如此。

    這些于他們而言珍貴的東西，在那位眼中可不是虛無一堆？

    她細(xì)眉微擰，聲音也添了幾分愁緒：“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那位千歲爺究竟愛吃什么，難不成再重新擬一張菜單？這時(shí)間怕也來不及了...”

    那人喜歡吃什么？

    王昉的確是不知道，唯有幾回兩人一道用飯，也都是按著她的習(xí)慣來——

    她心下輕嘆，是讓琥珀取來筆，把幾道菜肴劃了去，一面是輕聲說道：“九千歲山珍海味都吃厭了，今日也不過是想吃一口尋常。既如此，便也不必太過復(fù)雜，便只擬飯食六道、菜肴九道...其中的煎臥烏、等頭春便改成三鮮筍、蒸鯽魚，您瞧可好？”

    程宜重新掌了一眼菜單，見上頭把該去的都去了，又重新?lián)Q了幾道尋常菜...好在這幾道菜，材料并不復(fù)雜，家中都有，也不必往外再去采買。

    她心下總歸是落了根，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菜單遞給李順家的，一面是道：“就按這菜單上的來做?！?/br>
    “是?！?/br>
    ...

    慶國(guó)公府正堂內(nèi)。

    三個(gè)相貌相仿的男人正圍坐在一道，卻是王珵三兄弟。

    相對(duì)王珵和王岱的從容，王允便顯得有些焦急，他已經(jīng)派了隨侍往外打探了許多回了，也不見人...如今快至午時(shí)，他更是坐不住了。

    王珵手握一盞茶，端坐在椅子上，比起王允過于剛勁的面容，他的面容有幾分山水寫意的雋永，卻是像極了先國(guó)公爺...如今他看著王允便搖了搖頭，是言一句：“二弟，過之不及?！?/br>
    王允聞言，是正了身形，轉(zhuǎn)身朝他拱手作揖：“大哥說的是，是允著急了?！?/br>
    他這話剛落，先前派出去的隨侍便來通稟，是言九千歲的轎子已至東街了...

    王允抬頭看向王珵，他素日最是看不起這個(gè)大哥，身為國(guó)公府的長(zhǎng)子明明有一身本事，卻終日沉迷書畫，不知為王家多攢些功名...偏偏此時(shí)此刻，不管他如何焦急，卻都要先問過他的意思：“大哥？”

    王珵落下手中茶盞，他攬袖起身，面色依舊未曾更變，淡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