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慢慢走遠(yuǎn)。

    子夜會不會被藏在那里？

    黎滄心念一轉(zhuǎn)，緊追兩步上前攔在轎前，“勞煩，請讓我看一看里頭的新娘子。”

    這個(gè)要求是極為無禮的，因而他話一出口便被對方破口大罵。黎池卻也不管不顧，推開擋在轎前的人，一把就掀開了轎簾。轎子里的新娘子著一身的紅衣，頭上蓋著紅蓋頭，極為安靜地靠坐在里頭。

    黎滄正想掀開她的蓋頭瞧一瞧時(shí)，又聽得外頭有一陣急促的車馬聲傳來，伴之而來的還有人群驚慌的喝罵聲：“跑那么快，趕著投胎呀！”

    黎滄趕緊轉(zhuǎn)頭看去，就見一輛馬車飛馳而過，車上那駕車的人在他面前一閃而去，卻依稀可見是個(gè)頭戴斗笠身形精瘦的老人，似乎很像孫垚。

    顧不得去掀新娘子的蓋頭，黎滄丟下句：“抱歉！”就急忙追著那瘋跑的馬車而去。

    新郎罵罵咧咧了幾句，便又促催著隊(duì)伍快走。出了望陽城一路往鄉(xiāng)下而去，才走了三里多路，便又見前方的路中央站著一個(gè)老頭子。

    那新郎喝道：“快讓開，快讓開！”

    老頭子呵呵地笑道：“新娘子交出，老朽自然就讓開了?！?/br>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經(jīng)搶親？

    不等新郎開口，抬轎的轎夫們便都自發(fā)地?fù)踉谵I子前，喝著、罵著。但一轉(zhuǎn)眼，面前的那個(gè)老人卻是倏地不見了。眾人大驚失色，正想著莫非大白天見鬼？便聽嬌后喜娘大叫著：“呀！新娘子不見了！”

    新娘子一直都是昏睡中的，只不過之前靠坐在轎里，又戴著紅蓋頭，很難一眼看穿。

    而此時(shí)，新娘子被孫垚挾著，一路土遁。不知過了多久，孫垚方才從土里鉆出，到了一座山腳下。山腳的大樹邊上事先停好了輛馬車。他將新娘子弄上馬車車廂內(nèi)，不經(jīng)意間，大紅的蓋頭被風(fēng)吹落，露出一張少女極漂亮的容顏。

    又過了片刻，車廂內(nèi)的少女悠悠醒轉(zhuǎn)，抬起頭對上的是一張慈祥帶笑的臉。

    “你是誰？”少女愣愣地開口，忽兒又輕呼一聲：“呀，我又是誰？”

    老人微笑道：“我是你爺爺呀，你忘了嗎？”

    “爺爺？”少女努力地回想著，可是腦子空空地，什么也想不起。

    老人道：“你不小心磕到頭，忘了很多事情。你瞧，連你相依為命的爺爺都不記得了?！?/br>
    少女摸了摸頭，她心中微微有些內(nèi)疚，道：“對，對不起?！?/br>
    “無妨，只要從現(xiàn)在起記得我是你爺爺就好?！崩先说男θ菝髅骱艽认?，可是看在少女眼里卻不知為何有些不舒服。

    “那，我叫什么？”

    “你叫子夜，是我唯一的孫兒?！?/br>
    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露憂傷。一個(gè)沒有記憶的人，就如同汪洋里的一葉孤舟，一切于她都是茫茫然，混混沌。

    “再想想看，還能想起什么來？”老者耐心地詢問著。

    子夜努力地回想著，可是記憶深處仿佛是被什么遮掩住了，明明就覺得一切都近在眼前，卻怎么也觸及不到。想得深了，只覺得腦中嗡嗡地疼。

    老者慈愛地?fù)崃藫崴邪l(fā)頂，“想不起來，就莫要再想了。有時(shí)候，忘卻遠(yuǎn)比記得得來更好。你的父母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記得過去?！?/br>
    “父母？我的父母是誰？”

    “對于死人而言，生前是誰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仇恨，能恨便忘吧?！?/br>
    老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成功地勾起了子夜的好奇：“仇恨？為何會有仇恨？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

    黎滄很快就追上了那輛馬車，縱身躍跳到車上，一把揪起了駕車的人：“孫……”

    才開口，話就卡在喉間。他揪住的只是個(gè)極為平凡的老人，根本不是什么孫垚。

    再看車廂內(nèi)，空空無一物。

    黎滄喝問道：“好端端的，為何要跑得這樣快？”若非對方有古怪，他又豈會這般著急的追上？

    那老頭道：“是，是有人給了錢，叫我到了城門前就加快速度一路瘋跑……”

    糟了，掉虎離山！

    黎滄意識到時(shí)，再往返回城門時(shí)，非但尋不到子夜蹤影，連那隊(duì)迎親隊(duì)伍也早已不知所蹤。

    子夜，你到底在哪里？

    眼前人來人往，明明極為熱鬧，可是失去你，一切就變得黯然失色。

    黎滄的手緊緊地攥緊，指甲已生生地刺破了掌中之rou，他卻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北瀾江是華夏大陸第一大江，途經(jīng)北魏和南越兩國，江水喘急，兩岸盡是懸崖峭壁，地勢兇險(xiǎn)。而平青縣是北瀾江在越國境內(nèi)少有的，力勢平緩之處，因此平青縣外的平青渡頭人氣頗旺。

    江水滔滔，人在江畔，如聽虎嘯。

    北瀾江之上，一大一小兩只船遠(yuǎn)遠(yuǎn)地駛進(jìn)。

    大船長約八丈，可渡車與牲畜。小船倒也不算小，長約五六丈，同時(shí)能坐二三十個(gè)人，艙內(nèi)還為富人設(shè)有幾處包間。

    大船粗陋，小般精致。

    一般富人渡江，將車馬等物放于大船，而人則乘坐小船。至于窮人，一般只買大船票，與牲口、車貨同船，雖不太舒適，但勝在便宜。

    孫垚與子夜買的是大船票。上了大船之后，孫垚坐在車外環(huán)視左右，子夜想出來透透氣，剛剛掀開簾子便被孫垚擋了回去。

    “外頭風(fēng)大，周圍都是牲口，氣味也難聞，你還要是在車?yán)锇伞！?/br>
    子夜聽話地“嗯”了聲，卻聽外頭有人插外道：“嫌氣味不好聞，應(yīng)該坐到小船上去，那里還有包廂里。既然能雇得起馬車，自然不會在乎兩張船票。”

    接著子夜便又聽到“爺爺”孫垚的答話聲：“老朽帶孫女遠(yuǎn)行至此，盤纏已耗費(fèi)得七七八八了，自然是能省就省了?！?/br>
    子夜眉頭微擰，心中暗疑。就在昨日，她坐在馬車?yán)镎每吹健盃敔敗辈恍⌒膹膽牙锏舫龅囊化B銀票，那數(shù)量并不在少數(shù)，如何又自稱盤纏將盡？

    船在江中行得極不穩(wěn)，搖搖晃晃，子夜的胃中也似江濤一般翻滾不息。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她趴在車窗窗口處一個(gè)勁地往外嘔著。孫垚見狀連忙走過來，卻是刻意用身體作遮擋，似乎很怕別人看見他的“孫女”。

    待子夜吐了一陣子后，孫垚便又催促著她趕緊回到車廂內(nèi)。

    又行了一會兒，船方才到岸。

    孫垚正要牽了馬車下船，子夜卻忽然從車?yán)锾顺鰜?，不等孫垚開口便先道：“車?yán)飷灥秒y受，我想下來走走?！?/br>
    “進(jìn)去！”孫垚捏住子夜的肩膀，硬生生地將她推回到了車廂內(nèi)。但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瓜有些急燥，遂口氣一緩：“渡頭上亂得很，爺爺是擔(dān)心你一個(gè)女孩子家家，拋頭露面不太方便?！?/br>
    “我知道了爺爺，我會乖乖呆在車?yán)?。?/br>
    車廂內(nèi)，子夜褪下了衣肩，那里有明顯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