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桌前摸了摸茶壺，還是溫的，于是袖中取出個小瓶藏在掌心，一手揭開壺蓋，一手似往壺口上扇了扇熱氣，一顆藥悄無聲息落進(jìn)茶里。

    壺蓋蓋上，里面咕嘟一響，她站著算著藥溶了，這才回來，接著把雪浪堆了一床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jìn)箱中。等她疊完，外面窗戶輕輕響了聲。江綾神色不動，走到外間將窗子推開支好。她要去桌前斟茶，手才放在壺把上提起，身后風(fēng)聲一響，已有人輕聲叫：“柳姑娘?！?/br>
    她回過頭，顧凌羽正站在對面窗前，面帶猶豫地喚她?！澳阒俺鲩T時悄悄拉我袖子，是叫我來么？有什么事？”

    江綾點頭道：“顧公子，是我叫你來?！爿p功真好?！?/br>
    顧凌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瞞你說，小時候常常悄悄溜出去玩，爬窗子挺拿手的?！彼唇c正提著茶壺，大概是想斟茶，但環(huán)視了房間周圍又松了手。“我有話要對你說?！?/br>
    顧凌羽便問：“是什么話？”

    江綾沉吟一會，舉步去了窗前。顧凌羽給她讓開一步，看著她把窗欞放下，這才回身道：“顧公子耳力比我好，周圍沒有人吧？”

    “這個自然?！鳖櫫栌鹬涝撟鍪裁矗松J(rèn)真回答：“我悄悄來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放心?！?/br>
    江綾方說：“不瞞顧公子，我其實有事相求。關(guān)于徐大哥入六扇門的那件事，我最近或許有些頭緒?！彼f得隱晦，顧凌羽已心知肚明，更加端肅神色聽她說。江綾接著道：“只是我擔(dān)心耳目眾多不知如何查探，徐大哥又出門不回來，直到現(xiàn)在，并沒有機(jī)會向他說。如今徐伯伯去世，我要走了，我想或許這時是個機(jī)會，顧公子你會武功，可否幫我這個忙，將我的話悄悄轉(zhuǎn)述給徐大哥知道。”

    顧凌羽頓覺責(zé)任上身，立刻答允：“你說吧，我保證一字一句都不遺漏?！苯c卻搖頭：“在這里不行。”顧凌羽知道江綾是個謹(jǐn)慎的姑娘，并不反對，只是發(fā)愁道：“那哪里可以說？你要回家了，你家在哪里？我悄悄去你家行么？”

    江綾仍是搖頭：“也不行的，路太遠(yuǎn)了，容易露行跡。最好我們約好時間在哪里見一面，別讓人看出你的動向與徐大哥和我有關(guān)，這就好了?！?/br>
    顧凌羽點頭，想了一會道：“我想到個地方。你記得……記得我第一次見你那里嗎？你明日出城回家，能不能往那條路走？”他說到這里才有點尷尬，但仍堅持說完，看著江綾。好在江綾臉上并不變色，冷靜的聽完，想了一下，點點頭。

    顧凌羽這才接著說：“往那里后面左轉(zhuǎn)有片松林，林里有條小路，你可能找不到，不過不要你進(jìn)去，明早在松林停一下，我在那里等你。這樣如何？”

    江綾仔細(xì)想想沒有遺漏之處，方同意道：“好?！鳖櫫栌鹜坏溃骸拔衣犚娧├说哪_步了?！眱扇舜掖壹s定時間，他正要告別離開，猶豫了下道：“柳姑娘，你也別太傷心了。”

    江綾一笑：“正有件大事要做，你放心。”她去桌前拿了茶壺，重新支開窗子，將殘茶潑出去，再放下窗欞，雪浪端了粥一邊推門進(jìn)來一邊說：“小姐我先把粥端來給你。小姐，怎么把茶潑了？”

    “茶冷了。”江綾道，她走過來幫忙端粥，身后已空無一人。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馬車已停在徐家巷子前，江綾帶了雪浪告別道：“徐大哥與福伯要保重身體。”

    徐子奚留了福伯在家看門，自己搬著箱子將她們送出去，一路走一路說?！鞍⒁聊阋彩牵诩液煤谜疹欁约汉脱├?，喪事辦完我再去探望你們?！?/br>
    江綾道：“徐大哥自己方便就好，若有事，我們沒有關(guān)系?！?/br>
    徐子奚一笑，并不說什么，親自將她送上馬車。六子見坐好了，也是做慣了他們生意的，問道：“徐爺，那就走啦？”

    徐子奚道：“好，勞煩車趕穩(wěn)些?！?/br>
    六子道：“放心嘞！柳姑娘受不得震，我知道的！”一揚(yáng)鞭叫：“喲！”馬車緩緩動了起來。江綾見駛出去一段距離了，掀了簾子喊六子：“往五里亭那條道走?！?/br>
    “姑娘今天不走城南的路么？”

    “那里我記得官道旁邊小路旁是有座松林么？松柏高潔，我想祭一祭故人，你繞路過去吧?！?/br>
    六子反正沒有聽懂，也不問，付錢的是大爺，簡單的答：“是有座松林，你要去那么？那姑娘你坐穩(wěn)了。”馬車便轉(zhuǎn)方向出了城。馬車比驢車快些，過了大半時辰，六子喊江綾道：“柳姑娘，那松林前面左轉(zhuǎn)便到了。”

    江綾早看著窗外，見確實是熟悉的那地方，低聲應(yīng)了一聲。馬車轉(zhuǎn)彎過去大約又一刻鐘，前方是座郁郁蔥蔥的樹林，六子道：“就是這里啦，柳姑娘你是不是要找這里？”

    “是這兒?！苯c拿了先準(zhǔn)備好的香燭下車，吩咐雪浪：“你在這里等我?！?/br>
    雪浪點頭：“我知道，小姐祭完了就快回來?！彼郧傻囟肆吮o六子：“六子大叔辛苦，休息一下，喝口水?！?/br>
    江綾一笑，抱著香燭往松林走。松林有個角，轉(zhuǎn)過去便看不見馬車了，她正思忖顧凌羽在哪里，就聽見一聲唿哨，像是什么鳥叫，一塊石頭隨之落在裙邊。江綾抬起頭來，顧凌羽一身黑衣，正像只大鳥攀在樹上，招手比劃要她再走進(jìn)來點。

    江綾便跟著走，果然看見一條小路彎彎曲曲掩蓋在草間，外面卻是斷的，怪不得找不到。顧凌羽一個旋身躍下來，好奇望著她手里香燭道：“這是什么？”

    江綾道：“松柏高潔，我來這里祭拜故人。”她頓了下道：“那故人……你若愿意，可以心內(nèi)禱祝一番。”

    這借口找得頗有些不倫不類，但以徐伯謙對江綾之疼愛，她回家前瞞著眾人來這里祭拜一番，雖不合禮，也是情理之中。顧凌羽并不失笑，反而正色道：“理該如此。”隨即找了棵看上去品相最好的蒼勁老松，撮土焚香，與江綾一起拜了三拜。

    拜完了，江綾問顧凌羽：“你怎么來的？從那條小路上么？”

    顧凌羽道：“那小路后有個山谷，山谷里有個洞，再往里就是我九回莊的后山禁地啦。我小時候偷溜去玩，偶然發(fā)現(xiàn)的，我爹允許我自己出來之前，我都從這里溜去錦江買東西吃?！?/br>
    “還有人知道嗎？”

    “只有徐師兄知道一點啦，不過他么，他只知道后山有條路去山谷，我悄悄抓了只狐貍在那里養(yǎng)。”顧凌羽一笑：“師兄小時候正經(jīng)得很，抓只狐貍在外面養(yǎng)是不礙的，整天上街買東西吃喝玩樂他就不贊同了。”

    江綾也一笑：“徐大哥總是很可靠的。”又道：“你騎馬來么，是那匹星風(fēng)？”

    “自然是星風(fēng)，它最通人性了，跑起來又快又沒聲音，我放在山谷里了，等會騎馬回去，一點痕跡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