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青柏從暖窠里倒出半盅熱茶，七爺默默地喝幾口，手指輕輕撫著盅壁大公雞艷紅的雞冠，突然開口問道：“九月十六，在淮海侯府，你為何踢我一腳？”

    聲音雖輕，卻猶如千斤重錘，直直地壓下來。

    嚴(yán)清怡一顆心剛放回肚子里還不曾穩(wěn)當(dāng)，“嗖”一聲又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噗通”跪在地上，“七爺恕罪?！?/br>
    適才想好的一條條理由都忘到九霄云外了，腦子里就只剩下那一句。

    嚴(yán)清怡慌亂地回答，“我腦子里進了水，暈乎乎的，本來是打算把七爺拉上來的，一時失手……”

    “是嗎，”七爺瞧著她，“本想伸手，一時失手就抬了腳。腦子確實進了水？”

    嚴(yán)清怡低頭，悔得差點把舌頭咬下來。

    她真是腦子犯抽了，怎么竟說出這種話，就是七歲孩童也不會相信?。?/br>
    正懊悔著，就聽七爺無奈道：“起來吧?！?/br>
    蕓娘正走過來，瞧見嚴(yán)清怡跪在地上，又驚又怕，卻不知發(fā)生何事，聽到七爺此語，忙將嚴(yán)清怡扶起來，賠笑道：“萬爺，東西都備好了?！?/br>
    七爺“嗯”一聲，斜了眼嚴(yán)清怡，“你回去吧，”側(cè)頭又對蕓娘道：“我還有事吩咐你，讓青松送她?！?/br>
    青柏心中猶如驚濤駭浪般翻滾，面上卻絲毫不露，恭敬地對嚴(yán)清怡道：“姑娘請?！?/br>
    嚴(yán)清怡如蒙大赦，恨不得立馬拔腿就走，想一想又朝七爺福了福，“多謝七爺。”

    七爺沒作聲，只對蕓娘道：“現(xiàn)在一匹布長短不一，大匹約十丈，小匹布差不多兩丈，我聽說還有十八尺或者三十六尺的布匹。往后錦繡閣只進兩丈的小匹布?！?/br>
    兩丈能做兩條裙子，還有富裕。

    錦繡閣做得是富貴人家的生意，一般大富之家買回布去不可能做重樣的衣裳，買多了也是閑置的。

    蕓娘點頭應(yīng)道：“好?！?/br>
    七爺又道：“以后嚴(yán)姑娘的工錢不用從賬上走，年底分她一成的紅利，從我那里出?！?/br>
    蕓娘驚訝地看他一眼，“要不要問下曲先生？”

    曲先生就是曲融，以往都是他管著各家鋪子的總賬。

    蕓娘有一身本事卻甘愿在錦繡閣做掌柜，一是因為錦繡閣給的條件優(yōu)厚，每年紅利她能分到四成，另一點就是曲融不干涉她，不管她在哪里開店，走什么路子，只要把賬目做得清楚，曲融一概不管。

    七爺聽聞，淡淡道：“不必，我能做主。年底紅利出來，你照樣拿你的四成，只是把我的六成拿出其一算給嚴(yán)姑娘。鋪子還是歸你管，以后如果有事，到皇宮北面神武門讓守衛(wèi)找和安軒的鄭公公?！?/br>
    到宮里去找？

    蕓娘訝然，目光不由落在七爺身上。

    正午的陽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眸闐黑深幽，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而神情卻淡然從容，斗篷上的團花紋是金線繡成，被陽光照著，折射出細(xì)碎的光芒。

    又思及上次他穿過的玄色狐皮鶴氅，玄色鶴氅很挑人，需得高大威嚴(yán)的人才能穿出氣勢來，可他一副孱弱瘦削的樣子，竟也撐得起鶴氅。

    這氣度，恐怕只有皇室中人才有吧？

    正思量著，青柏已闊步而入，低聲對七爺?shù)溃骸扒嗨梢讶ニ土?，?yán)姑娘家住東堂子胡同，約莫一刻鐘就能回來?！?/br>
    七爺?shù)班拧绷寺暋?/br>
    嚴(yán)清怡坐在馬車?yán)?，神情還算平靜。

    不管怎樣，七爺放她離開，就說明在魏府那件事已經(jīng)揭過不提了吧？他身份高貴，肯定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揪住此事不放。

    旁邊的春蘭跟冬梅卻好奇地四下打量不停。

    陸家不缺銀錢，馬車布置得也很舒適，但跟這輛車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

    車壁上貼著柔軟的絨毯，窗簾是青碧色的素軟緞，座位上鋪著厚實的狼皮，有熱氣從腳邊往上鉆，整個腿都暖融融的。

    而且車夫駕車技術(shù)一流，坐在里面察覺不到半絲晃動。

    春蘭跟冬梅還沒有享受夠，就聽車夫“吁”一聲停住馬，隔著窗簾恭敬地道：“已經(jīng)到了府上?！?/br>
    嚴(yán)清怡下車，客氣地道了謝。

    春蘭跟冬梅各提著一包布料走進正房。

    大姨母正喜滋滋地跟蔡如嬌商量著什么，見到兩大包布，詫異地問：“這是干什么？”

    嚴(yán)清怡絕口不提七爺讓她去桃花會，卻被她拒絕的事情，只笑著解釋道：“蕓娘讓帶回來的，一是用來做樣品送到錦繡閣去，二來是做了出門的時候穿。要是別人問起，就說是錦繡閣的樣子，這樣好給她們招徠客人?！?/br>
    “生意人的算盤打得就是精細(xì)”，大姨母伸手翻看一包，見五顏六色都是適合姑娘家穿戴的上好布料，拊掌笑道：“這真是剛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頭，里面好幾塊新奇料子，顏色也好看，正好你們做兩身等三月三的時候穿?！?/br>
    嚴(yán)清怡不解地抬頭。

    蔡如嬌急忙解釋，“你走不久，魏欣她們府上就來人送了帖子，是三月三南溪山莊的?！?/br>
    這算怎么回事？

    前頭剛拒了七爺，后面魏欣又來跟著添亂。

    嚴(yán)清怡呆站著幾乎說不出話。

    蔡如嬌只當(dāng)她高興得傻了，搖晃著她的胳膊道：“我剛跟姨母商量穿什么衣裳呢，我看你前兩天做成的那件銀條紗縫著桃花瓣的就極好，你穿不穿，要是不穿的話，能不能借給我？”

    嚴(yán)清怡好容易回過神，開口道：“真不巧，我剛送到錦繡閣了?！?/br>
    大姨母笑道：“還有十天的工夫，現(xiàn)做也來得及，這兩天讓柳娘子把手頭活計放放，先緊著你們的衣裳做，雨荷跟秋菊的針線活也不錯，她倆跟著打下手，肯定趕得出來?！?/br>
    嚴(yán)清怡哭笑不得，心里卻是明白，上次她能借著裝病躲過云家的宴請，這次卻是不能了。

    大姨母早些天就念叨桃花會，這會兒終于求到請?zhí)?，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放棄的。

    既然一定要去，就正兒八經(jīng)打扮一番，順帶著給錦繡閣揚揚名，也不枉蕓娘給她兩百兩銀子。

    嚴(yán)清怡打定主意，便認(rèn)真地跟蔡如嬌商議起衣裳來。

    蔡如嬌穿桃花裙配月白色襖子，襖子的領(lǐng)口跟衣襟都繡上桃花，跟裙子上的桃花遙相呼應(yīng)。

    嚴(yán)清怡打算再做條湖藍(lán)色的層疊裙，也是配月白色襖子。但因?qū)盈B裙太過繁復(fù)，襖子就要簡單些，上面不繡花草，而是沿著衣襟滾一道粉紅色的牙邊。

    這樣顯得不那么素淡。

    闔家忙活了七八天，嚴(yán)清怡跟蔡如嬌的衣裳都做好了，兩人穿戴整齊給大姨母過目。

    蔡如嬌嫵媚明艷如盛開的芍藥花，嚴(yán)清怡清雅嬌柔似婉約的白玉蘭，兩人站在一處，說不出的漂亮好看。

    大姨母非常滿意，給蔡如嬌選了牡丹花簪頭的金簪，給嚴(yán)清怡則選了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