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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七爺半蹲在墻角,足足咳了半刻鐘,才壓下了喉中的酥癢,紅漲了臉慢慢站起身,卻對上一雙俏麗的杏仁眼。 那目光里有訝異有探詢,還藏著絲絲慍怒…… 第78章 豈不正是腦海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那雙眼? 七爺愣一下, 礙于男女之防,直覺地要收回目光, 卻不舍得,只移開一息,又無法控制地望過去。 那雙眼眸的主人仿似認(rèn)出他似的,先前的訝異也變成了怒氣,甚至還有些……同情,或者憐憫? 是憐憫他這般破敗孱弱的身體嗎? 七爺垂首, 緊了緊身上斗篷,再抬頭那人已撩開夾棉門簾,走進(jìn)錦繡閣。 青松趕了馬車過來,悄聲解釋, “往來行人太多, 店家說馬車擋了客人進(jìn)出,所以就停得遠(yuǎn)了點兒。” 七爺?shù)溃骸盁o妨。” 青柏急忙扶了七爺進(jìn)去, 倒出一盞茶,“七爺潤下嗓子?!?/br> 七爺“嗯”一聲, 卻沒喝, 吩咐青松, “先在方才那處停停, 過會兒再走。” 青松熟練地把馬車仍駕到雙碾街斜對面, 青柏將車簾撩開半扇。 七爺端起茶盅, 淺淺地飲兩口。 茶水仍是熱的, 卻不像剛沏出來那般燙, 溫?zé)岬牟杷攵?,七爺松緩過來,長長地嘆口氣,目光無意識地看向錦繡閣。 雪青色的夾棉門簾不時被掀動,進(jìn)進(jìn)出出許多客人,卻始終沒有那道讓他牽系的身影。 七爺默默地回想著適才的情形。 她披件象牙白棉布斗篷,上面星星點點繡著紅色臘梅花,帽子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在頭上。因為斗篷有帽子,所以沒戴帷帽,只蒙了面紗,遮住了她半幅面容。 那雙眼眸便格外地吸引人。 烏漆漆的,比剛打磨出來的黑曜石更閃亮,可那目光表露出來的情緒……七爺下意識地?fù)u頭,心里黯然不已,倘或別的時候瞧見也便罷了,為什么偏偏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被她瞧見? 錦繡閣里的嚴(yán)清怡完全沒有把七爺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沒認(rèn)出七爺來。 許久前在濟(jì)南府凈心樓的匆匆一面,嚴(yán)清怡全副注意幾乎都放在羅雁回身上,只大略掃了七爺兩眼,知道他是個相貌甚為精致的貴人,至于到底眼睛長成什么樣,鼻子長成什么樣,早就忘到腦后去了。 而在魏家,嚴(yán)清怡既慌亂又害怕,又覺得水里那人死命把她往湖底拽,不像是個好人,只想早早離開那是非之地,更沒有留神去看他的面容。 適才,她聽到那人連接不斷的咳嗽覺得嗓子眼癢癢,不由多看了兩眼,打眼一瞧,發(fā)現(xiàn)他的狐皮大氅有半邊拖在了地上。 大街上的雪雖然已經(jīng)化凈干了,可墻角仍積著殘雪污泥。 玄色狐皮極為難得,那一件大氅怕是要上百兩紋銀都不見得能買到,而那人卻全然不顧,仍由它拖在泥水中。 真是暴殄天物。 嚴(yán)清怡既生氣那人不愛惜東西,又為狐皮大氅覺得惋惜,可轉(zhuǎn)念一想,別人家有銀子,就喜歡隨意糟蹋,她也管不了這閑事。 隨即將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后。 進(jìn)得錦繡閣,便有個三十多歲的婆娘迎上來,熱情地招呼,“太太,姑娘,里面請,外頭是男人衣料,里頭才是咱們女人的料子。” 嚴(yán)清怡聽著聲音耳熟,仔細(xì)端詳番,還真就是在濟(jì)南府給她們做衣裳的那個姓王的繡娘,便問:“沒想到是你,你竟也到了京都?” 王繡娘也認(rèn)出她來,忙屈膝行個福禮,又對大姨母跟蔡如嬌行過禮,對大姨母道:“真沒想到竟能在京都遇見幾位,真是天大的緣分。我們東家在京都開了分店,我身上沒有拖累便跟著一道過來了……太太看中什么料子盡管說,照原價給你們讓出二分利?!?/br> 旁邊有女客聽聞,問道:“這不公平,為何我們就不能便宜兩分?” 王繡娘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我們在濟(jì)南府還有家分店,這位陸太太在濟(jì)南府就照顧過我們生意,是老主顧。而且,嚴(yán)姑娘還給我們做過衣裳樣子。不如這樣,今兒來者都是客,給在場的諸位都讓出一分利如何?” 錦繡閣衣料貴,便宜一分是一分。 店里眾人喜笑顏開,紛紛跟大姨母道謝,“借了你的光。” 大姨母感覺面上極有光彩,卻矜持地笑道:“哪里,哪里,都是緣分,緣分?!?/br> 趁著眾人挑揀布料,王繡娘跟嚴(yán)清怡說話,“上次那條月華裙在濟(jì)南府賣得一般,沒想到在京都賣得極好,上個月足足做出三十六條,這會兒冬天不好穿,等到來年春天穿出去,肯定還得時興一陣。對了,我們掌柜正好在,以前還說想見見姑娘,不知姑娘得不得空?我上去再問問掌柜可得閑?!?/br> 嚴(yán)清怡正對錦繡閣的掌柜也好奇,低聲跟大姨母說了一聲。 大姨母點點頭,“去吧?!?/br> 少頃王繡娘下來,引著嚴(yán)清怡跟春蘭上了樓。 蕓娘已在樓梯口等著了,見到嚴(yán)清怡便熱絡(luò)地笑道:“早聽說姑娘蘭心蕙質(zhì),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上次的裙子還沒有謝過姑娘?!?/br> “舉手之勞,當(dāng)不得謝,況且掌柜已送了裙子,”嚴(yán)清怡抬眸打量著蕓娘。 蕓娘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穿件半新不舊的墨綠色府綢襖子,真紫色馬面裙上繡著草葉紋。如墨的青絲上綰成墮馬髻,鬢邊插一支鑲著南珠的金簪。 墨綠跟真紫都是很難穿的顏色,搭配不好就會顯老。 許是因為蕓娘肌膚白,這樣穿著不但不顯老,反而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女人家極少有這般風(fēng)采。 嚴(yán)清怡暗暗贊一聲,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好感。 王繡娘引薦完畢,便要下樓,忽地停住腳步,對蕓娘道:“方才那位姓萬的小爺在門外咳了好一陣子。我在店里忙著招呼客人,也沒顧得上去看。” 蕓娘默一默,開口道:“萬爺是咱們錦繡閣真正的東家,往后他來不必通報,徑自領(lǐng)上樓就是……再有,他若來了,就將店門關(guān)一關(guān),我看他像是有不足之癥,怕是受不得脂粉香氣?!?/br> 王繡娘應(yīng)聲“好”,邁步下了樓。 嚴(yán)清怡頓時想起門口遇到那位穿玄色狐皮大氅的男子,看樣子年紀(jì)不算大,竟然會是錦繡閣的東家。 也難怪,能那般糟蹋東西,果然是有錢人家。 蕓娘將嚴(yán)清怡讓到最里頭靠右手邊的屋子,從碩大的衣柜里取出一條魚尾裙,“上次聽了你的話做得,漂亮是漂亮,果真不好穿。我也只穿過一次,走路不方便就沒再穿,可惜我這布料了。” 裙子是藍(lán)色蜀錦的料子,上面用金線繡出一道道波浪紋,從腰部一直到腳踝呈現(xiàn)出流水般的線條,非常好看。 記得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