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黃雀（六）

    海濱，一艘孤零零的海船好似幽靈漂浮在海岸，獨特的戶立型船頭展示了

    它的身份，典型的日本伊勢船。

    在手下扶持下，伊勢氏綱跌跌撞撞跑到海灘上，一名黑衣人向海船大聲呼

    喊著，那艘海船緩緩調(diào)動船頭，向他們慢慢靠近。

    幾人已是一刻不愿多等，互相攙扶著趟著海水向船奔去，「終于到了，菊

    壽丸，我們回家?！挂羷菔暇V顫抖著嘴唇，看著自己懷中幼弟的人頭，滿是淚

    水。

    船只靠近，卻無人放下繩索踏板，幾人不免疑惑，此時天色已然破曉，借

    著曙色眾人發(fā)現(xiàn)船上水手全都穿著大明制式軍服，神色中全是嘲諷之色。

    伊勢氏綱倉皇后退幾步，站立不穩(wěn)倒在了海灘上，顫聲道：「你們是什么

    人？！」

    「大明登州衛(wèi)指揮僉事戚景通恭侯大駕多時?！股砗髠鱽淼穆曇魢樍怂麄?/br>
    一跳，回過身來，見后面不知何時圍上了層層大明軍士，刀槍林立，盔甲鮮明

    ，紅色的軍襖在朝陽映射下鮮艷刺目，當(dāng)中說話的人正是在客棧與自己盤道的

    戚姓軍官。

    「哈哈哈……」伊勢氏綱一陣狂笑，狀如瘋癲，笑聲驀止，道：「日本國

    武家伊勢新九郎盛時之子伊勢氏綱有一事相求，將軍可敢答應(yīng)？」

    「無須激將，若不違國法人情，戚某便應(yīng)下了。」戚景通神色如常，不見

    波瀾。

    伊勢氏綱沉聲道：「在下愿與將軍做武人間公平一決，若將軍得勝，吾等

    人頭便交由將軍請功，」稍頓了頓，又道：「若在下僥幸得勝，在下人頭還是

    交由將軍，只求放手下人等離開?！?/br>
    「少主……」，殘存的幾名手下要待開言，被伊勢氏綱阻住道：「我一心

    光大吾家大業(yè)，雖死不惜，你等卻不必如此?！罐D(zhuǎn)首對戚景通道：「大人可敢

    應(yīng)戰(zhàn)？」

    「去你娘的小鬼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如今你們已經(jīng)是……那個啥……」

    老吳摸了摸腦袋，想了想道：「對，案板上的魚和rou，老子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比你娘的武?！?/br>
    伊勢氏綱寒聲道：「若將軍不從，吾等便作困獸之斗，將軍想必也不愿見

    部屬傷亡慘重吧?！?/br>
    老錢呵呵一樂，「想玩命，老子傻了才會陪你們玩，來人。」

    數(shù)排弓箭手涌了過來，還有一排士兵扛著火銃指向這里，老錢得意說道：

    「你們還有本錢談么?！?/br>
    伊勢氏綱面如死灰，撫摸著弟弟人頭，慘笑道：「菊壽丸，看來我們都回

    不了家了?！?/br>
    此時戚景通開口說道：「身為武人，本官可以應(yīng)戰(zhàn)?！?/br>
    伊勢氏綱面上露出一絲希望，「大人……」老錢和老吳開口要勸，戚景通

    揮手止住，道：「但不論本官勝負(fù)，你們都不能離開，從踏上大明國土之時，

    你們的命已不是你們和本官決定的，而是由朝廷國法裁決。」

    伊勢氏綱整襟跪坐，以額觸地，向戚景通恭敬地行了一禮……

    朝霞輝映，海面五彩斑斕。

    伊勢氏綱兩手緊握三尺太刀，手指張合不定，汗水浸透刀柄，對面兩丈處

    戚景通單手持著一桿丈八長槍，槍尖斜指向下，氣定神閑。

    一聲大喝，伊勢氏綱小跑兩個墊步，橫空一躍，太刀迎面劈下。

    戚景通雙眸寒光一閃，大槍掄起，手中陰陽把一合，抖出數(shù)朵槍花，宛如

    梨花盛開，攢刺伊勢氏綱。

    半空中一陣金鐵交鳴，伊勢氏綱剛一落地，戚景通身形前移，也不回頭，

    變槍為棍，橫掃而來。

    伊勢氏綱貼地一滾，直奔戚景通雙腳砍去。

    戚景通騰空躍起，槍尖倒刺，一式「金貓撲鼠」，攻守倒轉(zhuǎn)。

    正在貼地翻滾的伊勢氏綱強行止住身子，一掌在沙灘上一拍，借勢翻身而

    起，太刀緊貼槍身，直削戚景通十指。

    戚景通下落之勢不減，待刀及指時，雙手撒槍，未及伊勢氏綱得意，他已

    抓住槍頭，變招「鳳凰單展翅」，直抽到伊勢氏綱身上，將他整個身形拍了出

    去。

    伊勢氏綱就地十八滾，倒地不起，戚景通持槍緩緩走近，忽地伊勢氏綱躍

    身而起，一把沙土直向他雙眼灑去。

    「無恥」，明軍紛紛叫嚷。

    戚景通以袖遮面，伊勢氏綱得意大笑，身形騰空而起，且在空中不斷變幻

    招式，瞬間劈出一十三刀。

    伊勢氏綱的手下見了忽然驚喝：「陰流劍術(shù)?。　顾麄儧]想到少主拜忍術(shù)

    高手風(fēng)魔小太郎為師，卻是愛洲陰流的劍道高手。

    戚景通目不能見，一桿大槍舞的風(fēng)雨不透，只見銀光點點，如梨花搖擺，

    忽然一聲大喝，長槍破空，直取中平。

    伊勢氏綱胸口血花綻放，倒飛而出，口鼻不住有鮮血滲出，顯是受了內(nèi)傷

    ，手下人等急忙過去將他扶起，勉力支起身子，伊勢氏綱道：「剛才那一槍可

    是楊家槍……」

    戚景通收槍站定，略帶訝異道：「你也知道楊家槍？」

    「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我……自然……知道。」伊勢氏綱凄然笑

    道：「將軍可否允我等自裁？」

    老吳跳腳罵道：「草你奶奶的小鬼子，要不要臉，哪那么多要求，將軍，

    我們亂箭射死他?！?/br>
    不理身后老吳，戚景通向著伊勢氏綱點了點頭，身為武人，勝者自有勝者

    的驕傲，敗者也應(yīng)有敗者的尊嚴(yán)。

    面向紅日朝霞，伊勢氏綱等人雙膝微分，整襟跪坐，每人手握肋差，抵近

    小腹，伊勢氏綱喃喃道：「惟愿吾家剪除群雄，制霸關(guān)東，吾等縱使埋骨異鄉(xiāng)

    ，魂魄亦當(dāng)東渡扶桑，遙望北闕。」

    隨后眾人在伊勢氏綱帶領(lǐng)下將肋差深刺入左側(cè)肋骨下，然后刀刃稍微上翻

    ，一字橫拉到右側(cè)腹，每人面上都露出痛苦不堪之色，一個接著一個的不支前

    傾倒地。

    老吳咂舌道：「這是活活疼死的啊，這幫小鬼子真沒把自己當(dāng)人……」

    戚景通默不作聲看著眼前的幾具尸身。

    朝霞映射下，仿佛披上了一層彩衣，也許正如戚景通所說，自踏上這片異

    國起，他們的命運已然注定……

    百三十五章誰是黃雀（七）

    日正當(dāng)中，蓬萊客棧前，一隊隊軍士整裝待發(fā)，另有數(shù)量馬車不斷裝卸。

    馬昊看著一具具捕快尸身被裝上馬車，不由喟然長嘆。

    「宗大兄，人各有命，你也無須掛懷?！苟蹎局R昊表字，安慰道。

    二人也算同經(jīng)生死，彼此少了幾分拘束，馬昊搖頭道：「馬某一念之差，

    害了他們性命，罪莫如之。」

    「世事難料，那些倭人來得如此快，即便你當(dāng)時遣人求援，也是接應(yīng)不及

    。」丁壽繼續(xù)開解道。

    「馬某心中有愧，瞞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此番回去自當(dāng)上奏請罪，聽

    候發(fā)落吧?！柜R昊神情落寞。

    丁壽遲疑了下，道：「其實朝中小弟可以斡旋一二，當(dāng)不會有大礙?！?/br>
    馬昊笑著搖了搖頭，道：「多謝大人了，聽天由命便是?！?/br>
    那邊一輛無篷馬車，手腳打著繃帶的萬人迷靠在車欄上，斷了一只手的許

    浦拎著鞭子充當(dāng)車夫，小達(dá)子被指使的團團亂轉(zhuǎn)。

    「小達(dá)子，這馬轡頭怎么套的，還想讓老子這一只手的幫你干活不成？」

    老許叫道。

    「小達(dá)子，老娘的首飾匣子呢，快拿過來，要是少了一件老娘拆了你的骨

    頭?！谷f人迷喝道。

    小達(dá)子本就迷迷糊糊的，被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