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說，五小姐私逃了？”

    “不一定，有備無患吧?！碧訃@了口氣，“你快去吧，我在這看看進(jìn)展?！?/br>
    說完，也轉(zhuǎn)身往薰衣閣的方向而去。

    當(dāng)他進(jìn)入靳漣的房間時，里頭還殘余著一股淡淡的異味。羅毅正在四處搜索蛛絲馬跡。

    太子問道：“羅護(hù)衛(wèi)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羅毅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捻住一段中指長短的月白色料子。“殿下見過這種料子嗎？”

    太子接過布頭，盯著看了片刻?！安辉娺^。”

    “那沒事了。”

    接著便是沉默。

    太子微微有些不悅，這個羅毅很有些桀驁不馴。想到他的來意，心下又有些忐忑。

    “不知父皇召見五小姐所為何事，還請羅護(hù)衛(wèi)透露一二?！?/br>
    太子這般口氣算禮賢下士了，羅毅卻不為所動。“還請殿下包涵，皇上的心思末將不敢猜。先告辭了?！?/br>
    羅毅淺鞠一躬退下，利落地穿過竹林，又上了一座石橋。出了侯府東北角門后，飛身上了對面墻檐。對面以前是康喜年家的宅子，如今做了神機(jī)營的地下訓(xùn)練場。

    康府的后花園很大，離侯府最近的東南角門又挨著大街。若事情順利，他帶著靳五小姐，該從那個門進(jìn)出。只不過……

    羅毅心里略有些錯愕。沒想到一件毫無難度的事情會被他辦砸，這對他來說真是意外。

    皇上讓她悄悄將靳五小姐帶過去，現(xiàn)在不止不能“悄悄”，連人也不見了。

    他飛檐走壁，剛跳出一片葳蕤草木，便看見從右側(cè)方向哼哧哼哧滾來的尹公公。

    尹忠氣喘吁吁：“雜家在門口沒等到人?！?/br>
    “人丟了?！绷_毅僵硬的嘴角動了一下，身子氣沉丹田躍出兩三丈遠(yuǎn)，落地?zé)o聲。

    ---

    第11章 不甘

    上了個坡便到了六角亭外。

    皇上身穿緋色蟒紋云緞錦袍，頭上一頂軟殼瓜皮圓帽，背著身子。中空處一尊紅泥小火爐上正煮著茶，茶香四溢。

    聽見動靜，皇上轉(zhuǎn)過身，坐在鋪好坐褥的石凳上。

    羅毅將侯府發(fā)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抬起頭直視圣顏。

    “失蹤了？”皇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起初略顯悵然，一息間皺著的眉頭又很快散開，像是松了口氣。

    羅毅想自己應(yīng)該猜錯了，皇上要看那位小姐，絕非想將她納入宮中。也許，只是好奇。不過，皇上今日貿(mào)然出宮，總有幾分是沖著京城絕姝的名頭去的。

    他試探著問道：“需要屬下派人搜尋嗎？”

    皇上擺了擺手：“不必，既然跟她的丫鬟一起，想必早有計劃。她想去哪就讓她去吧。起駕回宮?！?/br>
    羅毅不再揣摩皇上的用意，護(hù)送皇上從康府后門上了馬車，而后自行離去。

    陪皇上坐在車?yán)锏囊珔s提心吊膽，連腳都不敢伸直。羅毅不知道，他卻清楚得很，皇上是思念故人了。本想抽空看看故人之女，結(jié)果也沒看成，難怪要悶悶不樂。

    一路無語回到養(yǎng)心殿，皇上拿起奏折興味索然的翻了翻。發(fā)了會呆，又獨自用完晚膳，誰也不肯見。連皇后親自拎著食盒過來都拒之門外。

    皇后拉著尹公公追問了一番，被尹忠拿皇上政事煩心搪塞了過去。皇后待要再問，尹忠睜著眼睛說起瞎話：“皇上聽說了靳五小姐的事，恐心里也為太子憂心?！?/br>
    閔皇后又驚又喜，皇上竟對太子如此上心。

    靳漣這一失蹤，不知道還能不能當(dāng)成太子妃。

    皇上的憂慮極有道理，以秦煜對她的一往情深，他的婚事只怕又要生出一番波折。

    尹忠好不容易打發(fā)走皇后，苦著臉回到金絲楠木的書桌前。

    一對短八字眉明晃晃掛在那，皇上想視而不見都難。

    他用力將手中的奏折砸過去：“你一副要哭的模樣做什么？”

    “老奴知道皇上乃一國之君，不能情緒外道，那就讓奴才替您難過罷。”

    皇上盯著那張紅棗皮一樣皺著的苦臉半晌，笑罵了一句：“老滑頭?！?/br>
    尹忠這一打趣式的安慰還真奏效了?；噬系木窈昧嗽S多，尹忠趁機(jī)將皇后拎過來的蓮子豬心湯用福祿壽三翁海碗倒了一大碗，皇上三兩口喝了個精光。

    至于剩下的，自然是進(jìn)了尹忠肚子。

    尹忠走到偏殿外頭，將食盒遞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太監(jiān)：“洗干凈了送到坤寧宮?！?/br>
    小太監(jiān)應(yīng)聲而去。

    尹忠看了看天，夕陽隱沒，暮色四合，蒼色的云朵邊緣極為模糊，與穹廬融為一體。高高的宮墻好似看不到邊際，天地之間僅剩下明黃色的重檐廡頂，巍峨又寂寥。

    兩個粉色裙裳的宮女圍著一個踩在凳子上的高個子太監(jiān)，正在走廊上點燈。等這條長走廊的宮燈全部點亮，就到戌時，再過一會皇上也該輿洗了。

    偏殿槅扇門的軸子轉(zhuǎn)動，尹忠輕手輕腳走了進(jìn)去。皇上又變回愁緒滿懷的樣子。

    尹忠這次沒多話。皇上的心結(jié)，除了皇上自個，別人可不能隨便碰。

    空氣似滯住了。

    “朕不甘心啊?！被噬陷p嘆口氣。

    尹忠沒有附和半句。

    “可是朕能責(zé)怪太后什么呢？她老人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朕，為了朝堂安穩(wěn)?！?/br>
    尹忠斂聲屏氣，更不敢出聲。

    皇上的話匣子開了卻不易關(guān)上?！澳阏f朕當(dāng)初如果真的娶了瑤光為后，生的女兒長大了會不會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呢？會，一定會的?，幑馍煤每矗抟膊怀??！?/br>
    接著拉開格屜，從里頭抽出一副卷軸，極小心地上下展開。眉目中的拳拳愛惜，讓尹忠不敢直視。

    畫上是一幅工筆的美人圖。

    美人坐在石凳上，懷中抱著個嬰兒。身上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胸前滾邊處綴著白狐貍毛，纖毫畢現(xiàn)。

    皇上修長的五指在裝裱過的畫幅上輕撫，再次醉倒在畫中人溫柔的神情中。

    尹忠汗水與淚水一齊往外冒，驀然覺得后背有些濕，喉嚨卻干得不行。

    皇上貴為天子，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得不到，如今瑤光郡主仙去，皇上亦只能望畫興嘆?；屎竽锬镏砸恍臑樘忧笕⒔逍〗?，怕也是防著她被納進(jìn)宮吧?；噬峡偛缓煤妥约旱膬鹤訝幰粋€女人。

    猝不及防，好似夾雜著冰渣子的狂風(fēng)刮過來。

    “尹忠，你是不是也以為朕對靳漣有企圖。朕今兒個告訴你，朕就沒想過讓瑤光的女兒進(jìn)宮，那是對瑤光的褻瀆，懂嗎？狗奴才?！?/br>
    “啪噠”，又一本奏折直沖尹忠飛去。

    尹忠不敢躲，強(qiáng)忍著疼道：“皇上高義，對郡主這番情意讓奴才慚愧，是奴才駑鈍、奴才粗鄙、奴才庸俗?！?/br>
    “哼，你還不算笨?！?/br>
    皇上的氣發(fā)作出來，尹忠就不擔(dān)心了?！耙灰懈ｊ颗尚┤顺鋈フ艺椅逍〗愕南侣洌齻冎髌蛢蓚€女子流落在外，回頭您又得牽掛不是?！?/br>
    皇上略頓了會，將畫卷重新滾成軸，“明日交給羅毅吧，正好也試試神機(jī)營的本事?！?/br>
    “是。那奴才這就備水，皇上也該沐浴了。”

    尹忠微胖的身軀極有節(jié)奏地朝著門外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