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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照夜寒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0

分卷閱讀30

    阿愁怔了怔,低頭合上房門走了出去。燭光搖曳,她連忙伸手護住。一切都已成為過去,不論愿或不愿。雖然有時候半夜還會驚醒,后背一身冷汗。每晚,她都留一只夜燭長明到天亮,似乎只有這樣,才看不見阿牛他們被暗夜中的飛箭射成刺猬的樣子。她回家了,他們卻留在了大漠之上。如果莫延還在,如果莫家還在,或許大家就都可以回到家鄉(xiāng)。

    這一夜分外寧靜。到窗外燕子呢喃時,陸楓丹睡眼惺忪的在榻上臥了一會兒,才想起已經(jīng)回到關內(nèi)。上一次一身清爽的在枕上醒來已經(jīng)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難免多一點眷戀。推開門,院子中的花草郁郁蔥蔥,疏于打理顯得有些雜亂,倒也散發(fā)著生機盎然的香氣。臺階上的方盤里端放著洗漱的器物,還有一件軟灰薄衫,大約是下人一早送了來的,自己竟一點沒有聽見,大概真是睡死了。天上的太陽已經(jīng)有些晃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薄衫換上。

    按照昨夜的印象,他順著空蕩蕩的回廊前行,偌大的宅院見不到打掃的下人,也沒有忙碌的侍女,顯得格外冷清。一座座跨院都掛著冰冷的鐵鎖,這些樓宇應該曾經(jīng)都住滿了人。他想起昨夜阿愁隨口講起莫家的種種,那么鮮活,仿佛再轉(zhuǎn)過一個彎,就能聽見呼哧呼哧的風箱聲,叮叮咚咚的打鐵聲,看見被一大群孩子簇擁的錦衣華服的小公子莫延,和梳著環(huán)髻的年幼的莫愁。

    “陸公子?”小翠恰好路過,她是福伯的孫女兒,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還留在莫家的丫頭。“公子既然起身了,我去把早飯送過去吧?!?/br>
    “不忙。你家小姐呢?”

    “小姐?”小翠有些迷惑,轉(zhuǎn)而一想,答道,“哦,您是說我們少主子嗎?一大早去城郊給老爺上墳去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br>
    陸楓丹正要再問,東側(cè)卻傳來一陣嘈雜。“延兒!延兒!我兒子呢?誰看見我的孩子了?他昨天回來了!他回來過對不對?”那聲音急切中帶著哭腔,聽起來離這邊不遠,還有劉媽的聲音,好像在勸撫。

    小翠面露難色,“公子還是回避一下吧?!闭f著左右一掃,看中一面雕磚影壁,拉著陸楓丹轉(zhuǎn)到后頭。莫夫人頭發(fā)梳了一半,素著臉未及上妝,衣服也披散著,一路跌跌撞撞,一間一間的翻找過來,“延兒!延兒!”

    劉媽跟在后面愁眉苦臉,“夫人,少主子只是出個門,一會兒一準兒回來!咱們先回去把頭梳完,等她回來陪您用飯可好?”

    莫夫人卻像沒聽見一般,呼喊著莫延的名字,一路找過去。

    “你家夫人...一直是這樣嗎?”陸楓丹壓低聲音。

    小翠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之前少主子沒回來的時候還好。只是天天念。如今少主子回來了,都以為能好些,誰知反倒鬧的厲害了?!?/br>
    正說著,莫愁回來了。她今天換了一身素服,仍是男子裝扮,頭發(fā)用發(fā)帶一絲不茍的束起,見莫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樣,眉頭皺了起來,“怎么回事?”劉媽還沒來得及解釋,莫夫人一頭撲過來,死死抱住她怎么也不肯撒手,“你去哪兒了?外頭那么多壞女人,她們都要搶你爹、都要害你!你哪兒也別去、哪兒也別去!”

    阿愁有一絲驚愕,隨即又恢復冷淡淡的樣子。隨口安慰她幾句。莫夫人卻不依不饒,“你爹呢?你爹去哪了?他跟你一起回來了對不對?我都知道!我都看見了!”

    阿愁只當她說的是瘋話,劉媽在一旁連哄帶騙的好一頓勸,莫夫人非要阿愁陪她才肯回房,劉媽于是又轉(zhuǎn)過頭來求阿愁,最終還是讓她陪著,才把莫夫人勸了回去。

    再見到莫愁時,她將外衫換成一件繡有紋路的常服,顯得氣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陸楓丹忍不住揶揄道,“在家也要這般穿著么?我還以為來棠溪就能看見你穿女裝的樣子?!?/br>
    阿愁笑了一下,有些靦腆,“出門的時候方便一些。你不是要修照夜寒?鎮(zhèn)上還有些我家以前的老師傅,咱們?nèi)グ輹幌?,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子?!?/br>
    莫家散落后,原先的工匠不少還留在棠溪,只是在不同的作坊里做事。聽說莫愁來訪都十分驚訝。然而不少人都怕惹禍上身,匆匆說上幾句就推說技藝有限幫不上忙,只有一兩位打爺爺那輩兒起就在莫家學手藝的老人兒說得上話。阿愁拉著他們,問得仔細。

    “少東家,斷劍就得回爐重打。莫家刀一向鍛打溫度高,沒有老東家的淬液是不成的!”

    回去的路上,阿愁反復琢磨著這句話。淬火一般就是用水而已。難道還有什么別的東西?

    老師傅搖著頭說過:“沒人見過老東家配淬液。我只記得,每回把劍坯浸進去的時候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香氣?!?/br>
    香氣?這一下提醒了阿愁。記憶中,隱約是有哪一種奇異的味道,那是什么?

    “你父親...沒有對你說過什么嗎?”

    阿愁想了想,搖了搖頭。香油兩份,胡麻油一份,白酒兩份,白醋...甚至還有豬腩rou!這就是她在爹的床榻前背下來的所有。聽她背完最后一個字,爹兩眼無神的望向空中,泛白的嘴唇顫動著,聲音沙啞到難以聽清,“女孩子...女孩子還是學洗衣做飯...將來嫁個好人家,別像你娘...別像你娘...”

    在一聲輕得幾乎消散的嘆息中,那雙溫柔的眼睛永遠的定格在某一個的位置。

    她站在榻前,從此地覆天翻。啊不,有些事很久以前就變了。爹有的時候會偷偷的去看娘親,卻刻意躲起來不叫她瞧見。娘的失魂,娘的恨,他全部接收眼底,然后默默的、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離開,去宿在這個姨娘或那個姨娘的房里。爹不叫她靠近鍛鐵的地方,卻又一個不拉的教她所有的古籍?!凹奕艘院?,若夫家問起來,什么都不通可不像話?!闭f這句話的時候爹似乎笑了一下,不過轉(zhuǎn)瞬即逝。他活著的時候還有一個習慣,偶爾得閑的時候,就帶著阿愁去廚房里做飯。火怎么用,料怎么下,尤愛對著火塘里燃燒的柴炭,不厭其煩的念叨什么樣的火色能達到怎樣的溫度。

    爹大概是真的很盼望我嫁人吧。阿愁想著,偷偷瞄了陸楓丹一眼?!澳愕母赣H...是個什么樣的人?”

    “嗯?”陸楓丹微微怔了一下,“怎么說起我來?”

    “好奇唄。要不是想看看照夜寒的主人是什么人,我才不會跑去關外呢?!?/br>
    想起那時她倔強又冒失的樣子,陸楓丹笑道,“若你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父親,恐怕你小命早就沒有了!”他瞇起眼想了一會兒,才說,“他是個非常嚴厲的人。本來看著就兇,生起氣來恨不得能扒掉人一層皮!由不得我做錯一點,對下屬也是。尤其是像你這種蒙混進來還擅自逃走的小兵,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