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整個人一下子溫暖了起來。

    想起頭一回見他時，他坐在那里望著自己，從眼角眉梢到嘴唇下巴，都透露著一股防備和警惕，還夾了那么一點輕視。

    那時候蘇格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男人也會為她動心。

    “李默……”她輕輕叫了對方一聲。

    “什么？”

    “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個還需要懷疑嗎？”話雖如此，他還是用剛才那種聲音給蘇格灌“迷魂湯”，“喜歡，非常喜歡。我愛你。”

    兩個人斷斷續(xù)續(xù)交往了個把月，這是第一次從嘴里說出“愛”這個字。

    李默說完后提醒蘇格：“你是不是也要說？”

    蘇格正準備說，房門突然開了。余心拿著毛巾擦頭，提醒她：“到你了。”

    表白被打斷，蘇格有點猶豫，想等她進去再說?？捎嘈南駴]發(fā)現(xiàn)她的為難，沖她一揚頭：“趕緊進來，外頭冷。你要凍壞了，老板不高興?！?/br>
    電話那頭的李默突然有種自己挖了個大坑，一不小心跌進去的感覺。

    蘇格的新工作進展順利，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要她去棚里開工。這樣一來她就得在S市過完元旦再回去。

    她給李默發(fā)了條消息，說了這個事情，等了半天不見對方回應，想著他應該在工作，就關了靜音跟李導勾通去了。

    頭一回配紀錄片，蘇格很用心。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

    不同于配電視電影，紀錄片對聲音的要求更高，情緒也更收斂。沒了大張大合的起伏，只靠一種相對平穩(wěn)的聲音來表現(xiàn)內容，其實更難。

    蘇格配多了尖酸刻薄的角色后，突然發(fā)現(xiàn)跟人吵架原來才是最簡單的。像現(xiàn)在這樣每一個字都收著說，既要表現(xiàn)到位又不能有一絲過頭，整個人一直維持一種端著的姿態(tài)，著實有點累人。

    一整個上午，她挨了一籮筐的說，可同時也收獲了更多的幫助和鼓勵。

    和優(yōu)秀的人一起工作，是一件特別安心的事情。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掏出手機看看，發(fā)現(xiàn)李默還是沒回她的信息。心里有一瞬間的擔憂，但很快又被掩蓋下去。

    醫(yī)生嘛，忙起來不分日夜很正常。

    那天早上李默確實挺忙。他給江眉約了一系列檢查，一共做了兩天。到中午為止他拿到了所有的檢查報告，坐在辦公室里跟江眉談話。

    江眉看起來還算鎮(zhèn)定，她是一個人來的。

    李默打量她兩眼：“你父親最近怎么樣？”

    “恢復得挺好，多謝你給找了韓教授，我爸爸情緒很不錯?！?/br>
    “你母親怎么樣？”

    “一直陪著我爸復健，她現(xiàn)在顧不上我?！?/br>
    李默聽了皺眉。他行醫(yī)多年，見慣了生死，早就不是那種會為病人情緒波動的人。但江眉不一樣，她是蘇格的好友。年紀又輕，家里剛遭大事，現(xiàn)在又輪到她。

    江眉看他這樣，加上自己最近的反應，多少有點預感：“李醫(yī)生，我是不是得了……”

    “目前不能確定。”

    “怎么說？”

    李默把一張CT片推到江眉面前：“幾項檢查結果顯示，你的腦部有一個腫瘤。不大，位置也還可以，需要做手術取出來?！?/br>
    盡管有心理準備，江眉還是愣在了那里。

    她今年大四，沒談過一場戀愛，正走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路上?，F(xiàn)在醫(yī)生跟她說腫瘤、手術之類的字眼，聽起來特別可笑。

    這跟她有什么關系？

    江眉的反應特別正常，李默早就習慣了。他沒有催促她做決定，就這么靜靜地等著。大概幾分鐘后，江眉終于理解了這個事情，下意識開口問：“醫(yī)生，會不會搞錯了？”

    這也在李默的意料之中。

    “搞錯的機率確實有。所以這兩天我安排你做了很多檢查。這么多項檢查做下來，出錯的機率會被降到最低?！?/br>
    換言之，江眉這事兒是板上釘釘了。

    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江眉全身發(fā)冷，腦子里嗡嗡直響，顧不得形象在李默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李默沒說話，就這么由著她哭，等哭夠了他才遞過去兩張紙巾，開始說正事兒。

    “目前最好的辦法是手術，這東西一天不取出來，危險就多一分?！?/br>
    “取出來又能怎么樣，這病又治不好?！?/br>
    “誰說治不好。你這良性惡性還沒定，這么快就放棄了？”

    江眉愣了：“你剛剛不是說腫瘤？”

    李默挺佩服江眉，大學生呢，連腫瘤有兩種屬性都不知道？估計真是給嚇得夠嗆。

    江眉的情緒略好轉一些，可還是沒心思聽李默提什么手術細節(jié)，只是一個勁追問良性的可能性有多少。

    “這我現(xiàn)在沒辦法回答，一切得等手術結束，病理檢查出結果才能知道。你家的情況我清楚，你這一病確實有點麻煩，但無論如何手術要盡早做。人在什么都好說?！?/br>
    江眉昏昏沉沉，隨口應了他幾句。拿起桌上所有的檢查材料就要走。李默想叫住她，又覺得應該給她時間考慮。正準備起身送她出去，江眉突然站住，轉過身來同他道。

    “李醫(yī)生，我想請你幫我個忙?！?/br>
    “可以，你說。”

    “關于我生病的事情，不要告訴蘇格好嗎？”

    李默一口答應：“這是你的隱私，沒得到你的允許前，我不會跟別人說。”

    江眉一直到這會兒終于有了一點笑容。只是這笑容有點凄涼。她拿了一堆東西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想去開門，正巧門從外面被人推開，撞在了她手上，害她東西掉了一地。

    江眉蹲下去撿報告，李默也幫她撿，來人本來有點不高興，見狀也只能蹲下來一起跟著撿。

    他動作里透著不耐煩，報告被他揉成一團塞進江眉手里，一副趕人的模樣。江眉也不跟他計較，抱了那堆東西就走。出門前還不小心撞了那人一下。

    那人掩蓋在墨鏡下的神情一黯，心想她是不是故意的？

    李默起身往桌前走，順便下逐客令：“出去，別耽誤我看病。”

    “我掛了專家門診進來的?！?/br>
    “那你什么病？”

    李默坐下來打量他，黑帽子黑墨鏡黑口罩，外加一身黑大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奔喪。嗅覺略微靈敏點的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這年頭也就明星愛這么打扮，看起來像是不想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蹤，但又把自己搞得這么出挑，想不發(fā)現(xiàn)都難。

    “我看你確實有病，給你做個手術？”

    周聲扯掉一臉的偽裝坐下來，一臉的五官都糾結在一起：“我不做手術，我來看病。”

    “什么??？”

    “頭疼?！?/br>
    李默不說話，拿過他的病例開始寫。周聲湊過去看了半天沒看明白，問：“你都不診斷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