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擺弄耆草。

    孩子們被大人抱進(jìn)懷里，眾人安靜，巖洞內(nèi)一時只聞柴禾燃燒的嗶波聲。

    一刻過后，尚者慢慢收了耆草，放進(jìn)獸皮仔細(xì)裹好，仍收進(jìn)腰間，她笑了，“我問了炎族的將來，神明說大吉，是大吉。”

    眾人帶哭帶笑。

    “往南走，你們一定要聽大巫的話，她說在哪里停下，你們就在哪里停下。以后部落肯定能過上比在大湖邊還要好，還要好的日子，炎族將來會成為一個大部落，很大很大的部落?？赡墚?dāng)中還會有磨難，但你們一定要聽大巫的，尊敬她比尊敬我還要的尊敬，就能一一度過磨難。”

    簡華抽泣著，全身微微發(fā)抖。木野挪過來，把她抱進(jìn)了懷里。

    “尚者大人，我們一定會聽大巫的，尊敬她象尊敬你一般?！北娙斯蚍?，磕頭。

    “羊尾族長，夫人。”尚者又伸手喊道。

    倆人上前。

    “去了南面，會有其他很多部落，我們炎族和卷羊族要團(tuán)結(jié)起來，如果有可能，兩族就合成一族吧。我們祖祖輩輩以前也是一個部落啊。我們只有合起來，才能在南面更好的生活下去。”

    “族巫大人，我們聽你的，兩族合起來，在南面生活下去。”

    羊尾族長含淚說道，跪伏磕頭。這樣的災(zāi)難面前，小小一個部落就如同螞蟻般，要不是炎族帶著他們卷羊族走，也許他們在這次災(zāi)禍中就要消失了。

    “族巫大人，是你救了我的兒子，我們聽你的，兩族合起來?！?/br>
    卷羊族長夫人花，哭泣著說道。

    “好，好，我們兩族合起來，這么多人，應(yīng)該能在南面好好生活下去了?！鄙姓呶丈纤麄z手，虛弱微笑道。

    “木通族長，我很高興啊，這里是我阿父阿姆生活的地方，我又回到了這里，真好啊?！鄙姓叽笕司従忁D(zhuǎn)著腦袋，似在想像著山洞內(nèi)以前的樣子，“我還有個請求，能把一個大紅陶罐留給我嗎？”

    “尚者大人……”簡華心痛如絞，撲過去，小心拉起她的手，把臉貼到她手心，嗚嗚哭泣。

    “好，一個大紅陶罐留給你。”木通族長流著淚說道。

    尚者又笑了，握緊簡華的手，一手撫摸上她的腦袋，“大巫，謝謝你來到我們這里，委屈你了。你給族人帶來的東西讓我們過上了想都想不到的日子，真好。我這一輩子，住過樹屋，住過泥土屋，睡過暖炕，吃過你煮的雜糧大米粥，穿著狼皮衣服，值了，值了。這般好的日子，我的阿父阿姆都沒有過過。孩子，不要難過，我很高興，留在這里，也很好?！?/br>
    簡華的心被利箭射.穿了無數(shù)個洞，她再一次體會了爺爺去世時的悲痛。

    漫天漫地的無力感擊敗她，泣不成聲。

    “尚者大人，你象我阿姆一樣，謝謝你，謝謝你……”

    尚者大人抱著大紅陶罐，微笑著走了。

    第138章 與時間賽跑

    舉族哀慟, 哭聲震天，和著洞外的飄雪, 天地間更增幾分悲涼。

    簡華抱著尚者大人痛哭，幾次昏厥過去。

    “大巫，請保重身體啊?！?/br>
    “大巫, 還有這么多族人，你不能倒下?！?/br>
    “大巫，你還有小娃娃呢, 不要太難過了，尚者大人只是去陪虎神了，她是笑著走的?！?/br>
    “簡華，你還有我,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阿嫂, 我害怕，你不要哭了?！?/br>
    “大巫, 你別哭了?！焙⒆觽儑诤喨A身邊，伸著小手摟緊她, 把小身體緊緊貼到她身上，嗚嗚地哭。

    熱哄哄的小身子, 那么依戀地靠緊她，全身心地信賴。

    簡華擦著好像永遠(yuǎn)也流不完的眼淚, 慢慢直起腰來，她不能這般任性，她還得帶領(lǐng)族人, 盡到一個大巫的責(zé)任。

    在尚者身上，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一個仁者的姿態(tài)，沒有花言巧飾，更沒有強(qiáng)大的文明指引，可她盡職盡責(zé)，讓出最尊貴的地位只因別人更適合帶領(lǐng)部落前進(jìn)，傷得那般重還堅持為族人最后一次占卜指明前進(jìn)方向，她質(zhì)樸得如同大地，又如同大地上流淌的清水，包容著每一個族人。

    尚者配得上族巫這個稱號，是個非常非常偉大的領(lǐng)導(dǎo)者。

    簡華跪正身子，恭恭敬敬給尚者大人磕了三個頭。

    安息吧，在你最熱愛的故土上，安息吧，我們會生活的更好，永遠(yuǎn)不會辜負(fù)你的期望。

    她親自去打來清水，用獸皮給尚者大人擦洗了頭臉上的血跡，拿下綁帶，整理好獸皮衣服，把大紅陶罐放在她手上，然后搬來一塊石頭，放到她身邊。

    “你們也來給尚者大人送行吧。每人放上一塊石頭?！彼D(zhuǎn)身說道。

    族人挨個輪流著上前放上一塊石頭，大小不一的石塊漸漸壘成一個墳塋。

    尚者走了，族人們還得前行。

    樹倒枝殘，滿地碎石，被大火燒到的地方一片焦黑，可肆虐的火焰終被紛揚(yáng)的雪花覆滅了，東方天空上有了一絲亮白，然后一點點，一點點沖破黑暗，整個天地都亮了。

    經(jīng)過清點，被石塊砸碎了六個大黑陶罐，五個筐簍，筐簍里的雜糧灑了一地，許多rou塊沾滿了泥污，跑走了一匹馬，馬上捆綁著四個大筐簍的稻谷。

    族人們很心疼，可這種心疼相對尚者的死去，又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重新架起火堆，去大河里打來清水，熬煮了雜糧粥，烤了rou塊，族人們圍坐在一起，食不知味地吃著食物。

    士氣低落，眉眼暗淡，無精打采。

    前方的路還很長，他們還沒有逃出險地，如此怎行？簡華放下rou塊，輕輕哼起了。

    她的聲音不再清亮，帶著悲慟后的嘶啞，歌聲也不那么激切昂揚(yáng)，低低地，堅強(qiáng)地，持續(xù)地，深沉地哼唱著這首。

    族人們唯一都聽過的歌，那時的歡樂還在眼前，明媚炙熱的陽光還停留在記憶中。

    孩子們跟了上來，輕輕地哼，淺淺地唱。

    族人們停了下來，癡癡聽著，和著。

    我們的堅強(qiáng)不需要昭告天下，我們的苦難只有自已銘記，我們會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接受神明給予的考驗，活出更好的日子來。

    簡華站在山洞口，環(huán)視一圈眾人，深吸口氣，喊道：“我們出發(fā)吧?！?/br>
    “出發(fā)，出發(fā)……”族人齊聲應(yīng)和。

    十個大竹排，每個竹排上坐十五個老人小孩或女人，由兩個男人撐篙，另外十多個大木排上，由勇士們拉著馬兒，或四匹，或五匹，剩下十多張木排門和一艘木船，用藤系著各坐四五人。

    簡華最后回望一眼那座山峰下的山洞，里面安眠著一個疼愛她的人，她想，也許到她年華老去，直至死亡，她都再不會忘記這個地方了。

    順?biāo)?，速度極快，兩岸山景不住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