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86
額上的汗。 “……我拿把傘?!?/br> 羅敷艱難地張口道,宛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第150章 揍 傘拿了和沒拿差不多,橫七豎八的枝椏擋在面前,路都走不好,別說打傘了。 羅敷索性收了雨傘,雖然帶著斗笠,身上還是被淋成落湯雞一般,又冷又濕的衣服貼在皮膚上,別提有多難受。 “快到了,前面就是?!庇嗍刂幸恍膿鷳n主帳,不顧自己形容狼狽,直挺挺地向前沖,“大人當心腳下?!?/br> 下屬這么干勁十足,她沒道理表現(xiàn)出冷漠,喘息著踏在枯葉泥濘上,費力地拔出靴子。她順著高高的樹梢往上看去,閃電鬧騰得正歡,月亮卻還慵懶地掛著,這什么鬼天氣。 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見半個人影,樹葉搭的小棚子里窸窸窣窣,應該是士兵們在里面說話。借著詭異的月光和電光,她看到一個稍大點的帳篷,青色的油布在風雨里晃動。 帳子外并沒有侍衛(wèi),余守中在外頭杵著不敢擅闖,羅敷看不過去,想讓他直接進去卻又沒有理由,只好尷尬地跟著他站,心想不需要她的話她就走人了。 里頭有誰說了幾個字,聽不清,但忠心耿耿的余御醫(yī)立馬沖進帳門,她不得不殿后,把頭低得可以。 雨聲小了,帳簾內(nèi)是另一個世界?;璋抵腥贾鴥杀K油燈,幽微的光線嵌入眼眸,不安分地跳躍,她的心也跟著恍惚。 陳設(shè)比她的好不到哪里去,地上鋪了層十分干凈的褥子作床,矮矮的木頭桌也不沾半點灰塵。褥子上斜靠一人,光裸著背,袍子褪到腰際,肌膚在橘黃的燈光里泛著淡淡的象牙光澤,像黑暗里的夜明珠。 然而他背上極為刺目地擺著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痕,細細的印子呈現(xiàn)出紅紫色,不大深,看起來卻觸目驚心。 魏軍醫(yī)長正端著個小碟子,拿干燥的棉花清理傷口,“陛下讓大人們都免禮?!?/br> 余守中震驚過后又奇怪起來,這傷有些時日了,看來刺客沒有在陛下的帳子里為非作歹……所以就是讓他帶點藥過來,其實沒多大事,他的心落回肚子里。 “多謝余大人送藥過來?!蔽很娽t(yī)抬抬眼皮,若有所思地瞟了羅敷一眼,“天氣濕熱,陛下這傷約莫沒注意,有些炎癥,不打緊?!?/br> 余守中把藥瓶交給羅敷,她對老人的神情不明所以,愣愣地遞過去,魏軍醫(yī)卻拿了滿手東西,騰不出空。 “秦夫人繼續(xù)吧?!彼畔碌雍兔藁?,擦拭雙手,嘆道:“敢問陛下這傷是怎么弄的?雖然只是損了皮rou,下雨的日子最是麻煩,還得好生將養(yǎng)?!?/br> 王放這才淡淡道:“貓撓的。 ” 他的側(cè)影投在油布上,高挺的鼻梁和羽扇般的睫毛紋絲不動。 余守中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貓能抓成這樣?而且今上也沒養(yǎng)過這些帶爪子帶毛的小玩意啊。 羅敷今天狀態(tài)不好,腦子也不大好使,下手沒輕沒重,棉花一按上去,就聽見他“嘶”了一聲。她趕忙撤了手,張了張嘴,終究是一言不發(fā),手上握著棉球,背后卻開始冒冷汗。 魏軍醫(yī)忽然道:“陛下,隔壁營地還有十來個腹痛的士兵,先前百戶長來尋小人,既有院判在此,請容小人告退?!?/br> 余守中:“……” 羅敷神游太虛,回過神來時那兩人跑的比兔子還快,帳子里的人數(shù)岌岌可危。 他不說話,她也異常安靜,緩緩地把溢出的血水吸掉,半個棉花都濕了。雨似乎小了些,她的耳朵已聽不到那些嘈雜的聲音,可是心卻越來越重,像墜了塊亂晃的鉛。水滴從頭發(fā)上滑過額頭,又滑過眼瞼,她僵硬地為他涂抹著藥粉,手指從頭至尾沒有挨到皮膚,等一切都弄好了才敢伸手去抹。 王放轉(zhuǎn)過身,“你……” 他的話音卡在了喉嚨里。 她裹著身灰不溜秋的裙子,被傾盆大雨兜頭一澆,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烏黑的發(fā)也零零散散地垂落,在雪白的頸后蜿蜒。她翹起的眼睫上掛著滴晶瑩的水珠,正要側(cè)首用袖子揩掉,冷不防見他看過來,微有些不知所措。 他凝視著她,她盯著燭火,兩人不動聲色地對峙了半晌,他先開了口: “有話就好好說,別哭?!?/br> 羅敷尷尬得要命,好歹從沉默中憋出一句:“沒有,是剛淋的雨?!?/br> 她低頭收拾藥瓶和棉花,往藥箱里囫圇塞了幾下,站起就走。 王放怎么可能讓她來去自如,當下用了三成力氣將她一拉,拎小雞似的揪著領(lǐng)子把她弄到褥子上,手指拂過睫毛后放在舌尖嘗了嘗,還真是雨滴。 他暗自松了口氣,面上還是不露痕跡,“你連碰都不肯碰我,想必不介意在我背上劃出的傷。我從不曾真正埋怨過你,只想問你一句,我若是把以前那些承諾都棄如敝履,你也能不介意么?” 殘留的雨水在腳下蔓延開,羅敷攏起袖子,存住絲熱氣,“我介意。” “我介意,有什么用?” 王放握住她的肩,臉色驟沉,“也是,你眼高于頂,不把它們當真?!?/br> 她切切地感到心口一陣鈍痛,木然坐著,嘴唇失了血色。 他的手臂環(huán)上來,她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眸子里映出他在青油布面上前傾的身影。 “羅敷,你的眼里就這么容不得沙子,”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從身后緊緊擁住她,“我現(xiàn)在告訴你,你外祖母當時已無求生之意,河鼓衛(wèi)原本要事先救她出來,她卻將自己反鎖在屋內(nèi)。當時審雨堂的刺客來了許多,每個暗衛(wèi)都有自己的任務(wù),若執(zhí)意破門而入,勢必影響大局?!?/br> “親疏有別,立場不同,這個道理你很明白。自劉太宰死后我年年去青臺山祭拜,命觀中女冠照看陸氏公主,封鎖山下消息,做的還不夠嗎?你也知道她厭世多年,神志不清,并非我為自己開脫,杜撰出這些話。” 她清明的目光閃過一縷異樣,破天荒沒有推開他。王放察言觀色,繼續(xù)冷靜至極地道: “我是利用過你多次,可從那之后我絕不敢再如此行動,因為我不想讓你對我心存芥蒂。羅敷,你以為我壓下臣工反對、破除北朝干擾將會無比容易?” 他似嘲諷似悲哀地笑了聲,“我甘愿為你做世間最艱難的事,但你是怎么對待我的?就因為我曾經(jīng)的過失,你這輩子都要記恨、都無法原諒?” “羅敷,你對我不公平。” 她渾身都在發(fā)抖,嗓子哽咽住,攥著濡濕的衣角,眼睛死死地定在帳簾上。 良久,她終于忍不住閉上眼。 王放掠過她的眉,再往下,闔緊的眼角是實實在在的水漬,冰涼的,很咸。 他松了手,在她耳邊輕輕一嘆:“走吧。” 羅敷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跑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