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進(jìn)一次宮，一定要送她些禮物?！?/br>
    蘇桓未落座，肯首道：“那朕就謝謝郡主了。”

    沉默良久的太后忽地也從椅上站起身來，以寬袖掩著櫻唇呵呵笑了幾聲，方拉著宇文嘉苑的手道：

    “送什么禮物？你是那丫頭的阿姊還是meimei??？這禮物可要謹(jǐn)慎些?！?/br>
    幾句話說的宇文嘉苑又紅了臉，“姑媽……”

    太后走到蘇桓面前，直視他道：“昨夜先帝托夢給哀家，說陛下滿了二十，早該成個(gè)家了。你雖不是哀家生的，這些年哀家也把你當(dāng)做親生來看，這大事還是要問過你。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選？上次的秋狩，我就告訴陛下要留心諸位閨秀?！?/br>
    蘇桓斂目道：“兒臣對這些事一竅不通，但憑母后安排?！?/br>
    太后嘆了口氣，道：“你這樣子，倒顯得是我在逼你?！彼檬帜﹃钗募卧啡峄陌l(fā)絲，“我和你舅舅思來想去，那些個(gè)小姐女郎們你見是見的多，但熟識的卻少。須知這做長久夫妻，不論是民間還是天家，必先要講了解二字。嘉苑這丫頭自小和陛下一處讀書，是我看著長大的，論性情品貌都是京城里第一流，陛下覺得如何？”

    蘇桓笑吟吟地望著宇文嘉苑道：“青邑郡主很好。只是朕朝政繁忙，擔(dān)憂郡主在宮中寂寞。宮中不同于相府，規(guī)矩多得很，郡主能受得了么？”

    他唇角的笑容極是溫柔縱容，宇文嘉苑的心咚地一跳，幾乎忘了他甚至讓別的妃子有了孩子。耳邊一遍遍回響著那句“很好”，她記起了小時(shí)候跟在他后面叫哥哥的情形，腦海中的畫面又與眼前這個(gè)長身玉立、修眉清目的年輕男人重合起來，羞澀地將頭埋在姑母懷里。

    太后滿意地揶揄道：“那郡主是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啊？”

    宇文嘉苑抬起羽睫，輕聲道：“受得了，臣妾不寂寞的，臣妾會陪著陛下?！?/br>
    蘇桓從袖中拿出一支雕鏤精致的玉釵來，親自扶著她的額角，插在那濃密如云的發(fā)髻上，笑道：

    “等禮部的文書批過了，郡主再安心等著聘禮。今日朕沒帶什么好東西，這釵子就算委屈郡主了?！?/br>
    宇文嘉苑不禁揚(yáng)手去碰那支釵子，恰觸到蘇桓的手指。那森然的溫度讓她哆嗦了一下，又笑顏如花地道：

    “怎么會委屈，陛下哥哥送臣妾的東西，臣妾一直都收在房里呢！”

    畢竟還是個(gè)未經(jīng)世事的女孩子，她想了想，掏出一方小小的秀帕，捧在蘇桓眼底，“書上說……”她赧然地偏過頭去，“互贈以芍藥?！?/br>
    那帕子上繡著一朵鵝黃的芍藥，蜿蜒的葉，碧綠的莖，還有兩只翩飛的蝴蝶。

    太后捂著胸口笑得岔氣，叫侍女道：“你們倒看看這孩子，哪還有點(diǎn)女郎家的意思？哀家的病被她這一嚇，恐怕又重幾分呢！”

    她命人將藥碗放到一邊，“陛下對這孩子有意，哀家早看得出來，若是不喜歡，怎么這么多伴讀的女孩子里頭就給嘉苑封了個(gè)郡主？”

    蘇桓剛要開口，一陣劇烈的咳嗽阻斷了他的聲音。

    *

    “臣父為給事中十七年，未嘗涉私，諫言莫不忠于先帝及陛下，今蒙冤下獄，耳既無聞，目既無見，手不能運(yùn)，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氣，謂之未死，實(shí)與死一間耳。陛下若念其忠情，臣……”

    蘇桓把密折遞給又瞎又啞的侍臣，“燒了?！?/br>
    入夜，偌大的玉衡殿終于沒有來來往往的宮人，本朝金吾將軍的第三子賀蘭津一身黑衣立于桌前，看著今上將他剛遞來的折子燒成了灰。

    蘇桓嘆道：“他父親已經(jīng)死了，讓他不要再花功夫打通關(guān)節(jié)。賀蘭，你既是清流一派，也不要參與進(jìn)來?！?/br>
    上月給事中虞審在大街上當(dāng)著百姓的面大罵左相.jian佞誤國，連帶著宇文太后和安陽長公主都一起沒能幸免。蘇桓趕在太后下懿旨前把虞審下了詔獄，鎮(zhèn)撫司先行一步，把人折磨的半死不活，暗衛(wèi)本想試著找個(gè)機(jī)會把人弄出來，結(jié)果只能喂顆藥送他上了西天。虞審這些年是寒族的中流砥柱，這一死，連坐一撮人，清流又要傷了元?dú)狻?/br>
    燭火在墻上拉得老長，賀蘭津解開一顆扣子，換了個(gè)話題：“聽說太后打算給左相封宣平候？”

    蘇桓的手顫了顫，沾了朱砂筆的終究狠狠扔在紙上。

    “凡為相者必封侯……朕如今處處受掣肘，下一步他們是要讓這大梁江山——”

    賀蘭津皺眉道：“陛下不若小聲些。”

    蘇桓再無心批折子，“朕心里怎么想，他們難道不知道？只是朕愧對太皇太后。朕五歲入沐園讀書，太傅教了一課朕至今記憶猶新，元封至太初年間見候五，余皆坐法隕命亡國，可就算現(xiàn)在朕和先帝兩人加起來，讓他們坐法都困難！皇室凋零，外戚干政，內(nèi)外朝皆聽命于宇文家，朕夜夜難眠?！?/br>
    賀蘭津的桃花眼在昏暗的燈下灼如曜石，“陛下得往好處想想。南齊的使者正在路上，可臣猜書信已經(jīng)到了吧？”

    蘇桓撐著額頭，“太后有意與洛陽聯(lián)姻，安陽眼下跑到洛陽去了，賀蘭，你故意將她氣走的？”

    賀蘭津拾了一處干凈的地磚坐下來，撿起地上從他身上掉落的草葉，“臣真不是存心的，一見長公主那樣子，臣就忍不住想說點(diǎn)什么。”

    “據(jù)臣看，洛陽若是求親，太皇太后是不會同意的，宇文氏面子上拒拒，背地里定然歡欣鼓舞，齊軍迎親逆女的軍隊(duì)往邊關(guān)叩上一叩，來個(gè)里應(yīng)外合，就成了?！?/br>
    他說的輕描淡寫，聽得蘇桓苦笑無言，“你說要朕往好處想想?！?/br>
    賀蘭津莫名其妙道：“洛陽求親，陛下不得不答應(yīng)，但太后要把安陽嫁出去，那可是難上加難！誰敢要安陽啊，傳聞那王放通曉百家之術(shù)還令行禁止的，想必腦子正常，是個(gè)正常的男人就不會娶了她當(dāng)自己的棋，你走一步，她反吃了你?！?/br>
    蘇桓輕扯嘴角道：“還有傳聞朕作太子時(shí)先帝要立皇太女呢?！?/br>
    賀蘭津屈起一條長腿，“依臣看，陛下再忍一時(shí)，等宇文氏領(lǐng)的軍隊(duì)在北邊吃了敗仗回京，就有機(jī)會在朝堂上提了。其一，陛下如今還是須穩(wěn)住左相，右相原想不日乞骸骨的，陛下這當(dāng)口可不能允。其二，這南來的齊使，陛下只需把他叫來談?wù)?，安陽要是嫁過去，那是代表蘇氏而不是宇文氏，而且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太后自是不忍心的，可陛下這個(gè)做兄長的可沒有在國事上疼妹子的理。其三么，陛下恕臣斗膽，南齊將起波瀾，內(nèi)亂必生，使臣的文書上是否為國主親筆？臣揣測若是他們真開了戰(zhàn)，大批的鐵和馬匹都得從草原和我大梁買入，開春時(shí)齊軍助西突厥大勝東.突厥，馬匹是夠了，只是這生鐵……那么臣想知道，王放對宇文氏的態(tài)度也不怎么樣吧？”

    蘇桓肅然道：“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