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外傳，一個青衣民女怎會有摸到的機會?！?/br>
    迎朱稱是，“奴婢也只是瞟了一眼，并未多留意的。晚上給主子用些安神香，免得回去一大家子看到您瘦了一圈，又得心疼。”

    安陽煩躁道：“那位公子定的是那間最貴的房，那女人進的也是那間，若不是歌姬，她的身份我便要好好調(diào)查了，寧可費番功夫也絕不能放過?！?/br>
    她越發(fā)沒了胃口，由著侍女添了一小碟切成牡丹花形的清淡豆腐，便放下筷子命人去叫兩個樂師來演樂助興。

    *

    酒樓的老板在此，人當(dāng)然是趕不走的，那伙計不知怎么和對面房間的客人回話。

    羅敷覺得自己太過好心，王放與方瓊看樣子和好了，她有什么理由放松的。然而事實就是，他們倆談得越暢快，她胃口就越好，夾菜夾著就心滿意足地哼了一聲。

    然后嚇得趕緊閉嘴，低著頭就差埋進碗里。

    方瓊還是一副舒朗清逸的模樣，眼里晴光方好，溫和笑道：“秦夫人日子過得太好了，不知世間疾苦，真是幸運。我一刻鐘前提議的內(nèi)容，秦夫人可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羅敷放下碗，側(cè)首拿帕子沾沾嘴角，“甚好甚好，公子思路清晰，考慮周詳，我等醫(yī)官只需跟著公子，便無所擔(dān)憂。我在南下的醫(yī)官中并不是主要之人，公子詢問吳老醫(yī)官即可，按輩分資歷我是他的學(xué)生，按此趟的差事來看，他說話我也沒有插嘴的份。”

    方瓊執(zhí)起銀杯向王放那邊斜了斜，飲盡半杯桂花酒，道：“原來陛下已經(jīng)與你說過了?！?/br>
    王放受了他隨意一敬，亦回了半杯，笑道：“不敢擾秦夫人清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與她細說此事，是秦夫人聰慧，自己推斷出來的?！?/br>
    方瓊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羅敷，“秦夫人面子倒大。真是如此的話，那方某要感謝秦夫人配合，以后還得多仰仗你和你那位老師。”

    羅敷乍聽他喚“陛下”，心中頓悟有些隔閡可能永遠也消除不掉了，感慨一息，正色道：

    “公子說笑。是我們要依靠公子才是。公子有安民大德，我們自然會全力支持公子幫扶惠民藥局的計劃?！?/br>
    方瓊朝她端起杯子，羅敷正要站起來抿上一口，旁邊卻適時來了一句：

    “她這幾日身子還沒好全，不宜飲酒，我來替她?！?/br>
    方瓊嘆了口氣，他終于知道王放鄭重其事地帶著羅敷一起來這兒是做什么了，都明顯到這個地步，他還能無所表示？

    “秦夫人在隨行隊伍里地位很高，陛下不需擔(dān)心她的安全。并且，安頓好數(shù)州的事宜，秦夫人不會在當(dāng)?shù)赝夥?，陛下看過名單?！?/br>
    羅敷愣住，一句話都說不連貫，“……其實南方也挺好的，我不覺得外放的條件差到會讓人適應(yīng)不了……公子不必為我考慮到這個，這個程度啊?！?/br>
    王放站起身，以袖遮擋，杯子落在桌上時里面已不剩一滴。他唇角一勾，低聲道：

    “阿姊，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我還須求你為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呢。隔那么遠，我可不能將你拴在腰上，就勞煩宣澤代我嚴加看管了，省得你認清了我本來面目，恨不能事事與我作對?！?/br>
    羅敷倒抽一口涼氣。

    “微臣……怎么敢與陛下作對啊。還有，陛下這話說的……陛下到底在說什么？”

    方瓊看著她欲哭無淚的表情，清清嗓子道：“既然陛下好意，秦夫人若有不習(xí)慣的地方，與方某說就行，不必客氣。”

    羅敷拉回神志，握著茶杯喝水壓驚，一面想肯定還有后續(xù)，一面全身緊繃地洗耳恭聽。雅間里的炭爐燃的并不旺，她卻感到背后出了層細密的薄汗，于是極慢地把腦袋伏下來，藏在兩鬢落下的發(fā)間，露出來的一點肌膚攤在空氣里，火燒火燎地燙。

    對面?zhèn)鱽硭偷偷男?，她僵硬地推開椅子，“對不住，先出去一下?！?/br>
    方瓊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別跑遠了，透透氣就好，也不用打涼水上來洗臉?！?/br>
    羅敷咬著唇，用最快的速度把門摔上了。

    好了，成功的被他弄出去，他們要談機密也不用這么卑鄙吧。還有……他怎么就可以這么不要臉？

    她一溜煙地跑到窗口透氣去了。

    走廊的盡頭絲竹聲纏綿悱惻，唱的是一曲江南小調(diào)，在寒冷的天氣里勾起幾絲溫軟的旖旎來。

    窗口視野極佳，她以前并沒有好好看過洛陽，此時趴在窗沿上細細地數(shù)著屋頂，人流自南邊涌過來，沿著昌平大街一直向北，北邊便是皇城?；蕦m邊上有她住的官舍，宮里有她的同僚，好像她不日南下，缺了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她將院判的日子過得如同白水一樣，除了他帶給她的波瀾，她在這洛陽城里的存在感著實很低。

    不日南下……她理正了思緒，才想到那位真正的令少師也在南安，方瓊帶人去南邊，不可能只是提點幾個地方惠民藥局這么簡單。他要是不計前嫌，還是和王放一伙的，說不定就還要去牽制藩王。她且看看他要她做的事到底有多傷天害理。

    羅敷站久了有些冷，她攏了攏袖子，左腕上的珠子染了寒意，冰涼冰涼的，她拿出來放在袖口蹭了蹭。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面前不知何時站了個臻首娥眉的盛裝侍女，一句話也不說，劈手就來奪她手上的東西。

    羅敷心神一凜，立時知道不對，再看后頭還有個灰衣人，小指勾了一下手鏈，便由她拿去放在眼前仔細審視。

    那桃衣侍女不同于樓梯上那個咄咄逼人的，言辭也與她迅速的動作極不相符，悠悠地道：

    “女郎這副釧子是哪兒來的？成色倒極好?！?/br>
    羅敷站直了身子，果然在樓梯上撞到的人不好惹，方瓊說那位小姐身家極高，這會兒是應(yīng)驗了？

    她淡淡道：“我的東西，女郎不說一聲就拿了，不道個歉？”

    迎朱道：“女郎莫要誤會，我家主子半年前丟了一只與這個一模一樣的手釧，女郎上樓時我覺得眼熟，吃飯時和主子提了句，主子很是焦急，就派我來問問?！?/br>
    “我的釧子是三個月前京城點翠坊里買來的，我見它顏色漂亮，可不知為何像是有拆卸過的痕跡，就向老板討了個便宜帶回家了?！?/br>
    是想聽她說這東西是家傳，一直寶貝似的揣在手上？那她可就真走不掉了。

    迎朱數(shù)了數(shù)，用料都是一樣的上等水晶，確是少了一顆。

    “女郎是說城北東南邊的點翠坊？”她順手拿出一片銀葉子，羅敷婉拒不接，又道：“江老板開的那個遠近聞名的首飾店？不瞞女郎說，我們初來京城，一切都不太熟悉?！?/br>
    羅敷蹙眉道：“我不知道那老板姓什么，只知這家首飾店和這座莫辭居都屬方氏門下，女郎要是想問首飾店的貨物來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