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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宮人見了他,一股腦地跪下請罰。 掌事宮女希音自責道:“是奴婢督促不周,以后一定讓公主按時起床做功課。這陣子公主嗜睡,有時會睡到巳時,奴婢們看著就松懈了,也不敢叫醒公主?!?/br> 他說道:“讓她今天開始抄楞嚴經(jīng)?!?/br> 希音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今上是要小公主磨練磨練心性,專門撿著冗長又無法弄懂的東西讓她抄寫。 王放又道:“中飯……” 初靄一下子清醒了,抱著他的腿嗷嗷叫喚:“爹爹不要!” 希音和一眾人等嚇得慌神,只聽今上接道: “還有晚膳,都用點清淡的?!?/br> 初靄嗚嗚咽咽地哭回書桌去,搬了小凳子,一面擺紙筆一面說:“嬤嬤端水替我洗臉……皇兄要我馬上抄呢!” 王放道:“那便開始。”后腳已出了流玉宮。 希音嘆了聲,拿了棉布巾沾了水給她先抹了抹小臉。孩子的睫毛又細又軟,擦在掌心里,她不由就柔聲道: “小公主,爹爹不可以隨便叫的,殿下幼時分不清爹爹和哥哥,可是現(xiàn)在殿下長大了呀?!?/br> 五年前先帝去世,公主在那之后兩個月才出生,一直是今上在養(yǎng)著,是以她學了爹爹這個詞就不停地對著今上用。開始今上還不怎么管,直到禁中漏了些風言風語,他才明令公主改稱。 “可是昨天晚上皇兄還說我沒長大呢?!?/br> 希音握著她白嫩的手指頭無言以對。 方瓊至書房明水苑已兩個時辰半,等的不耐煩,翻出賬本一頁頁地審。 王放屏退侍從,坐到書案后倒了白水,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道: “你今日不回府?” 方瓊放下賬目,臉色有些不好看:“你上朝前,放走了幾個審雨堂的刺客?” 王放道:“殺了兩個?!?/br> 方瓊撐住額角:“十九郎,你這也太明顯了。” 王放道:“什么明顯?” 方瓊最看不慣他懶得說話的陋習,諷刺道:“你恩師蒙你這么做,可是又危險了一層。” 他當街在這么多人的圍堵下放走了刺探的人,只派了河鼓衛(wèi)追去監(jiān)視,就是告訴雇主他顧忌著人質。指揮使旁敲側擊地問是不是南面來的刺客,連下屬都直覺不對,他倒好,避重就輕,嘴硬的不行。 王放道:“原來你清楚是南安那邊的雇主。” 方瓊倒抽一口涼氣,他不過年初離京兩月,這人臉皮著實又長進了。 王放一雙眼生的青出于藍,當年惠妃便是憑它專寵于御前,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心一抖,猛然掉進了深淵里,卻萬分不愿脫身。然此時他拿著這雙眼送出絲毫不匹配的驚訝目光,方瓊恨不得自己瞎了。 他只好敗下陣來,道:“你把那玻璃蠶絲拿出來給我看眼。” 他曉得王放不能忍受寢宮里任何除了他meimei弄出來的污跡,這廂又是沾血的不詳利器,不便見光,交給別人不放心,他很有可能就帶在身上,換朝服的時候沒有取下來。 果然,王放起身到屏風后換了常服,出來時理著領口,右手多了個用特制綢緞包著的東西。 方瓊接過打開,對著光細細凝視了一番,心里頗有定數(shù)。 “上面淬了毒?!?/br> 王放悠悠然喝水,“沒淬毒我拿來做甚么?” 方瓊道:“我去察了那兩個刺客的死狀,你若是見了肯定睡不好覺,均是四肢歪斜,面容扭曲,極其的不對稱。” “辛苦宣澤了。” 方瓊往常話不多,但到了表兄面前走投無路,硬生生被逼得反其道而行之。 王放道:“這種兵器并不多見,然而在審雨堂這種一流殺手組織內非常通行,用過才知確實有通行的道理,既省力又做的干凈。” 方瓊心道他定是只關注干凈二字了。 “按常理,從前頸割人頭需要掌握好力道和速度,太深了阻礙就大,不方便及時撤回來,太淺了不能破開喉管,全取決于手上。我拋出銀絲的時候,卻感到它接觸到人的皮膚就往里嵌,如同磁石一般。今早是我第二次試這玻璃蠶絲,前一次倒沒有察覺,王敬的尸體亦僅僅缺了腦袋,其他如常?!?/br> 方瓊想起了他第一次碰是在何時。當時年輕十歲的卞公提著面攤里發(fā)的籃子,帶著兩碗素面去尋他在城南的別苑,順路欲查查隱藏在惠民藥局里的暗線。 州牧抄小道經(jīng)過曲折的巷子,丟了一雙筷子一囊水??曜颖凰斪鰞雌鳉⑷肆?,水被他當做禮物送人了,當然,他還有違圣人之德地向被救的人索要了水囊的錢。錢袋在那天交給方公子,作為出售莫辭居花罩的低價報酬。 “說來,你那張面具做的還挺像,我記得先生離京時的樣貌……跟你做的差不多。怎么,你和明洲說你記不清了?要不管先生了?” 王放的眉眼倏地冷了下來。 方瓊唇角一挑,道:“明洲想到你可能是以自己作靶子引一幫刺客上鉤,在你回宮之后就趕到現(xiàn)場了,正好遇上我。方將軍把未婚妻一個人丟在城郊,只留了封短信……說你什么好呢。對了,你晚上拉著他談到亥時多?” “你消息甚靈通。” 方瓊眼看要冷場,收起玩笑之心,道:“和我從頭說說這事罷。我消息靈通,畢竟只是商道上的靈通,比不得你們官場上人心浮沉瞬息萬變?!?/br> 王放眼眸澹靜,鴉羽般的眉蹙了蹙,淡淡道: “人心怎么會瞬息萬變?所有念想不都是當初就萌生了,單是有些話藏著沒機會說出來而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說的像是本心之變,我只認作本心之現(xiàn)?!?/br> 王放望著他道:“你知道霍亂過后挖出來的官員有多少?三百一十二個,我讓卞巨去逐個處理。 太.祖父、祖父、父親三朝都太過仁慈,可我不是他們。這其中涉貪官員大都做的不明顯,但如果不是盡早查出來,勢力就無法遏制,到時候不是砍幾個腦袋就能結束的?!?/br> 方瓊不假思索道:“所以你現(xiàn)在就要開始和卞巨明面對抗了?!?/br> 王放道:“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想的,我做東朝時看不慣他,現(xiàn)在還是看不慣,先帝竟容了他二十多年,當真好雅量?!?/br> 方瓊道:“你是在說他命硬,一大把年紀了還耗著不安分么?” 王放搖頭道:“我們家個個身體康健,只有被自己克死的份?!?/br> “這話你也能說得出來……” 方瓊深吸一口氣,道:“好罷,你清高,看不慣的人多;他命硬,得罪的人也多?!?/br> “事情還是從州牧考滿回京開始。”王放轉著瓷杯,“州牧在其地九年,從南安帶出了一沓名冊,上面有越藩拉攏的黨羽,卻缺失季陽府一干人等。” “你得知此事,便令河鼓衛(wèi)秘密潛入南安,護先生周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