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9
羅敷默念一萬遍不能折了所謂的骨氣,逼著自己膽戰(zhàn)心驚地瞄了一眼滿地血污,這一眼之下不由心中大震。 那紅白相間的腦袋離脖子足有幾尺遠(yuǎn),但拼上拼不上已于她沒有多大妨礙了。這丟了腦袋的人赫然正是早晨主動請辭、并被她加了一把火催跑的王敬醫(yī)師。 羅敷感覺作為一個承受能力不佳的人,她要做好幾天噩夢了。 她打定主意,抬頭的一剎那居然看到他唇角瞬間消失的弧度。 她視若無睹道:“這是我們藥局的一位王姓醫(yī)師,今早因為挪用銀錢做假賬被我們辭退,他家中妻子多病,女兒年幼,說是因積蓄不夠才這般行動。我與另一位醫(yī)師在巷尾面攤里吃完飯,欲往他家送最后一筆月錢,卻發(fā)現(xiàn)他妻子已經(jīng)在床上過世了。王醫(yī)師留了話明日回來,我見這事因天熱不能拖,讓那位醫(yī)師去官府稟報了,自己打算回藥局與大家一同商議。至于王醫(yī)師惹了什么人,我們實在不知道?!?/br> 她別的不能肯定,但王敬不單單是一個落魄的窮醫(yī)師還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若是欠了錢對方直接找個流氓地痞收拾殘局就足夠了,招這么個高端嫻熟的殺手來,真有些抬舉。另外,右副都御使方繼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這里,說是去吃飯做客的,只怕鬼才信。 方繼稱她為醫(yī)師,就是打算上公事了;而說她認(rèn)識這人,也不知從哪里得出的,反正就是個變相威脅。她搪塞不得,只能斟酌語氣客觀道來。 方繼手指搭在籃子上敲了敲,頷首道:“這樣。” 羅敷默默點頭。 他說道:“秦夫人不必如此緊張,本官并無那么好的身手將醫(yī)師不明不白地拘到官府里。秦夫人不是從實說來了么?” “……還有,我們沒有看見王醫(yī)師的女兒,門沒有鎖,我們走大門進(jìn)去的。今天或許有人澆過菜,房間里物品整齊,王氏躺在床上,像是剛死不久……當(dāng)然,被子是冷的?!?/br> 方繼盯著地上死不瞑目的人頭,“嗯”了一聲。 羅敷停了一會兒,從睫毛底下一點點地往上打量他的側(cè)臉,雙手合十對下邊拜了一拜: “王醫(yī)師來了藥局大概四個月,是方老醫(yī)師招進(jìn)來的,齊醫(yī)師覺得他行跡可疑,但沒有說出來。民女剛到兩個多月,與他沒有過多接觸……除了早上將他辭退?!?/br> 方繼了然道:“秦夫人原不愿作夫人?!?/br> 羅敷自知從頭到尾都失了言,流外官雖是最末等,在京官上級面前還是要正式自稱的。但她又不怎么會說話開脫,少不得一時間呆呆地望著他,如同定了身一般。 方繼不再看她,蹲下身仔細(xì)查驗。 羅敷艱難說道:“大人真是目光如炬?!?/br> 他背對著她的目光,施施然露了絲笑意,“秦夫人說話這般沒底氣,本官真是欣慰?!?/br> 羅敷昧著良心,大了點聲道:“大人英明?!?/br> 她揉著額頭,像個丫鬟似的在旁邊等他查看完,就差搭把手了。 “你去那邊看看他身上是否帶了裝人頭的皮袋?!彼娣愿赖?。 羅敷躊躇在原地,如實回道:“下官不敢?!?/br> 方繼道:“那替本官把筷子給取下來,一雙聚在一起即可?!?/br> 羅敷嘆氣道:“大人想要籽玉的料子?下官絕對給大人買來送到尊府,再加一雙也沒問題?!?/br> 方繼彈去衣上草葉,慢條斯理道:“本官有個陋習(xí),非要見物品按原樣擺放整齊,否則夜晚就難以入眠。”說罷,自己站起來走到墻前,指節(jié)輕點墻壁,那貼在墻面的筷子當(dāng)啷一下掉到地上。 在他拔去殺手胸口的兇器時,羅敷閉著眼捂著耳朵,等到差不多時候睜眼一瞧,一雙筷子果真越過千難萬險重聚在草地上,放的筆直,連上面的紅褐色也十分均勻。 方繼靜待到殺手胸口血洞里汩汩流出的液體變?yōu)楹谧仙艥M意地開口道: “秦夫人還是快回去與藥局中人商議罷。今日之事甚為不祥,日后或許還會再勞煩醫(yī)師。” 羅敷順著他的言外之意無奈道:“大人放心,下官也要顧及藥局前程,怎會張口就和外人提?!?/br> 方繼漆黑如子夜的眸子攢出些昀光,手持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幕@子朝巷尾走開。他腳下忽地一頓,道: “本官方才想起那水囊是從南安一路帶來的,有些不舍,遂已拿了秦夫人的錢袋。秦夫人那會兒閉著眼,應(yīng)不會心疼。” 他走得并不快,但頎長的身形在巷子里一下子就看不見了。 羅敷對著他的背影發(fā)了會呆,摸了摸空空的腰間,突然反應(yīng)過來,拔腿跑出了燕尾巷。 不遠(yuǎn)處一陣風(fēng)刮過地面,那雙對稱的筷子動了動,頃刻間化為齏粉,隨風(fēng)飄逝得無影無蹤。 * 回到藥局中,方繼得知此事,畢竟是閱歷已廣,震驚之下沒做別的表示便叫她回房細(xì)談了。羅敷自然不會用半真半假蒙明繡的話來應(yīng)付他,只是省略了過分恐怖的場景,連遇見了微服的州牧這等異事也說得無比詳盡。 方繼當(dāng)時道:“那便是卞公默許此事與我們無關(guān),其中可疑之處,他定會私下追查。萬富這小子現(xiàn)在還未回來,不過他做事一向讓人省心。此事你們以后就不要提了,王敬家中那個女郎,若是能找到,我們幫一把也就盡了本分,就此揭過?!?/br> 羅敷上了藥后血就止住了,痛感也消退一些。她遲疑問道:“方先生知道州牧大人是何出身么?以前可進(jìn)過行伍?” 方繼從鼻子里哼了聲:“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如何打探得那些大老爺?!彼攘丝谌潭ㄅ莸乃安贿^先帝是如何寵信這位卞公的,怕是整個京城的人都知曉吧。一介寒門,起于南安,十八歲上便殿試中了狀元,此后自翰林院入東宮,擢少詹事為少師,可謂風(fēng)光至極。不過十年前查出他恩師涉及了一個大案,被外放出京了?!?/br> 羅敷道:“那先帝還挺信任他的。涉了案還能做州牧,別人不說么?”州牧是為圣上耳目,掌監(jiān)察大權(quán),從沒聽說過這樣還能左遷到從三品的。二十多歲的少師,古來可能就只有這一人而已。 “他有兼官么?” 方繼道:“兼、加、贈無一契合,專心輔佐東朝?!?/br> 羅敷數(shù)了數(shù),冷汗滑下:“那……那今年豈不是年過不惑?” 方繼算了算,“老夫來京城的時候是二十年前了,那時卞公剛得先帝青眼,今年應(yīng)是三十又八?!?/br> 他見羅敷面色古怪,道:“有何不妥?” 羅敷道:“卞公在南安一直深居簡出么?還有,難不成三互法廢止了?” 方繼道:“國朝法令自有通融之處。據(jù)說卞公家中只有一個老夫人,在洛陽舉目無親,歸根結(jié)底是個例外的孤臣。便是在南安,這些年見過他的人也少,幾乎是隱姓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