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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身碎骨的花樓。 這堆破爛占地頗大。胖嬸她們已經(jīng)開始商量,既然修復(fù)不得,干脆收拾收拾當(dāng)柴燒,免得堆著難看。 王放來到的時候,大伙正掄著柴刀準(zhǔn)備動手。他急忙叫一聲“刀下留機”,在眾女眷的目瞪口呆中,宣布:“這些東西從此歸我!誰也不許動。” 胖嬸和旁邊眾婦女面面相覷,剛要開口批評:“這孩子怎么沒點禮貌呢……” 王放理直氣壯:“秦阿姑吩咐的?!?/br> 眾人無話。女眷們各回各位,該紡線紡線,該織布織布,把他撂角落里。 臉上都是心照不宣的微笑:這敗家孩子,且看他能鼓搗出什么神物來。 …… 第二天,大家的態(tài)度就變了。胖嬸小心翼翼地問:“十九郎,你昨晚上睡了嗎?” …… 第三天,七姑八姨們都開始招呼他:“十九郎,吃碗飯,歇歇?” …… 羅敷這幾日因為蠶絲豐收,忙著繅絲搗絲,沒怎么往織坊來。等她聞訊趕到的時候,昔日的風(fēng)華正茂少年郎,此時已經(jīng)成了奄奄一息的流浪漢。 墻邊立著個小梯子。散了架的花樓已經(jīng)被豎起來一半,歪歪扭扭的足足有兩人高。但只有空殼,里面的精細機關(guān),大部分都還是空置的。 他倒也沒有盲目蠻干。地上堆著不少參考書目,都是官府為了鼓勵農(nóng)桑,分發(fā)到民間的各種指導(dǎo)生產(chǎn)小冊子。上面倒是有些織機圖紙,可惜都是民用的簡單斜織機構(gòu)造,跟織錦花樓云泥之別。 千百年來的勞動人民智慧堆砌的產(chǎn)物,王放就算是圣賢再世,也沒法憑空復(fù)原出來。 吃飯時想的是花樓,睡覺時夢的是花樓。模模糊糊睜眼看,裊裊婷婷的來了個人…… 他虛弱招手:“花樓阿姊,別跑……” 周圍人都感慨。這孩子魔怔了。 眾女眷三三兩兩湊過來,提建議:“要是請人來修呢?要是能找到圖紙呢?” 羅敷哂笑:“真會鼓搗這種機子的人,讓貴人富戶請去養(yǎng)著還來不及呢!再說。這種花樓能織彩錦,誰家有一架,還不都是自己藏著掖著,肯讓外人得了奧秘去?……” 她說著說著,忽然記憶流轉(zhuǎn),想起了一個人。 “不過,復(fù)雜的花樓織機,我還真見過一次……那家的主人,也許不介意分享一二……” 王放遠遠聽到這句話,咬著一口面,眼睛亮了:“誰?” “邯鄲城西,韓夫人?!?/br> 兩個月來,羅敷頭一次跨出了白水營的柵欄門。她唏噓萬分地想起來,上一次出這門,還是十九郎帶她“逃回家”。 而現(xiàn)在,兩三個月過去了。在這兩三個月里,她居然鮮少產(chǎn)生“回家”的念頭了。 但今日,她心中拿不準(zhǔn),要不要回舅母家去看看呢? 她擦擦眼角,覺得還是以白水營里的事務(wù)為重。過去兩個月里她所經(jīng)歷的,實在比以前的十七年更加精彩動人。 于是她在面上罩了輕紗,以免遇到熟人。穿一身輕薄麻布衣,合體而低調(diào)。身邊人沒多帶,只叫上周氏和胖嬸,組成了一個逛集市的姊妹團。 再準(zhǔn)備一輛牛車,這就朝邯鄲城出發(fā)了。天色敞亮,估摸著午時之前就能趕到韓夫人家門口。 拉車的黃牛均勻地喘氣兒。羅敷坐在車上不多說話,聽著周氏和胖嬸聊家長里短,偶爾插兩句。 忽然周氏問她:“夫人說的那個……韓夫人,她認識你?” 周氏穩(wěn)重,跟陌生人打交道之前,總要摸清楚對方脾性。 羅敷笑道:“人家是日理萬機的貴婦人,每日拜見她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機緣巧合的,也就見過寥寥幾面。她要是能想起我來,那是我的福氣。” 周氏”哦“了一聲。夫人還挺謙虛。 “那,韓夫人可否認得主公?” 羅敷想了想,笑道:“多半不識。以往沒聽夫君說起過。但韓夫人交游廣闊,夫君又是一方名士,要是他倆全然不知對方,我倒會奇怪呢?!?/br> 算是一個萬無一失的答案。周氏和胖嬸雙雙“哦” 這人呢,總歸是有危機才有動力。若羅敷還是那個每天采??棽嫉男〖颐衽?,未必學(xué)得會如此心機圓滑地說話。 她心中苦笑,不知該不該為這種“進步”而自鳴得意。 卻聽著前頭趕車的車夫也嗤的笑一聲,隨后目不斜視,繼續(xù)趕車。 羅敷差點跳起來。揚頭往前看那車夫,斗笠底下一個彎彎小酒窩。 胖嬸也發(fā)現(xiàn)了,“十九郎,怎么是你??!” 王放正正頭上斗笠,煞有介事地回:“趕車的臨時換了。大黃跟別人不親,只聽我指揮。” 他身前的大牯牛打了個親熱的響鼻,算是回應(yīng)。 大伙對他的特立獨行已是司空見慣。周氏瞅一眼前頭的熊孩子,微笑著下個結(jié)論:“多半是嫌營里悶了,出來吹個風(fēng)。夫人,你可得看緊了。這孩子就喜歡無端開溜,小心回頭找不著他。” 自從秦夫人來到白水營,這孩子似乎終于感到了久違的家庭的責(zé)任,收斂了年少輕狂,有點男子漢的樣兒了。 有王放趕車,旅途一點也不孤單。他讀書讀了這么多年,肚里最多的就是各類笑話,還都是出自各類古籍、有據(jù)可考的笑話。把車上三個女人逗得前仰后合。 直到看到邯鄲城內(nèi)的炊煙,胖嬸還樂得肚子疼:“……噯,你們說,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家伙!買鞋要什么尺碼,不會自己伸腳試一試嗎?哈哈,哈哈哈!你瞧這孩子,平時看他讀書讀書,讀的盡是笑話!” 王放很不滿意這句話。還把他當(dāng)淘氣小孩呢? 微微回頭,補充道:“我也想親眼看看,那個韓夫人能不能真幫上忙。畢竟事關(guān)阿父的下落,我這個做兒子的總要趕在頭里。哪好意思讓阿姑阿嬸們受累,我卻坐享其成。” 周氏和胖嬸交換了一個“刮目相看”的眼神,十分欣慰。 羅敷稍微矜持一點,趁王放扶她下車的時候,咬著嘴唇輕聲問:“怎么以前沒教我這些!” 王放輕聲一笑:“知道讀書的好處了吧!不過這些笑話還不是最精彩的?;仡^我給你講過去的宮闈秘事……夏姬聽說過嗎?” 羅敷見他笑得歡,本能覺得這夏姬不是好人。撇下他,去跟周氏胖嬸說話了:“兩位阿嬸,韓夫人家在這邊……” 邯鄲城曾是富冠海內(nèi)的舊朝名都,街道屋舍皆蒼然有古意。不過近年來兵燹戰(zhàn)亂不斷,邯鄲已無往日之盛。 不少曾經(jīng)毀于兵禍的大宅沒來得及完全修繕,雖然里面重新有了人煙,但門邊墻角還殘留著火燒坍塌的痕跡。 即便如此,售賣織物絲帛的明意坊卻始終一如既往的人潮不斷。齊紈魯縞揚名天下,這里頭售賣的各樣織品,拿到任何一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