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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郎君一塊兒回來的?還請到家里飲水休息?” 十九郎愕然半晌,才微微一吐舌頭,做出個抱歉的表情。少年人生活經(jīng)驗畢竟匱乏,心里確實少繃了好幾根弦。 訕訕道:“那、那我就送到這兒……我倆各回各家好了……” 羅敷扶著他胳膊,小心翼翼地跳下馬。借著最后一點殘余的星光,朝十九郎鄭重行了個禮。 雖然說禍從他起,但他畢竟擔著風險,花了一夜工夫,將她全須全尾的送回原處,辛苦得臉色發(fā)暗,眼睛下面兩圈黑。她秦羅敷恩怨分明。 十九郎趕緊下馬還禮:“阿姊莫要客氣,我……我只是將功折罪,沒什么可謝的。你快歸家,我在這兒看著?!?/br> 她笑笑,誠誠懇懇地跟他道別:“你回去的時候一路小心。我今后會多加留意,若是聽到關于你們主公的下落,我就……” 十九郎卻趕緊擺手,笑道:“別,別。我們白水營的事,阿姊不必聲張?!?/br> 羅敷不明緣故,料他也不會說。飛快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天光還沒完全淡。羅敷走了不到半里路,面前便忽然橫了個陰影。 她小嚇一跳,隨后吁口氣:“趙家阿兄啊……” 趙黑是鄰居家兒子,今年剛滿二十,生得高大壯實,種田一把好手。最近兩年見到羅敷就臉紅,她也隱約明白是怎么個意思。 但趙黑不敢跟她多說話。脖子上那一道紅疤,無聲地見證著一樁積年仇恨——他小時候不辨美丑,居然以欺負小阿秦為樂,說她無父無母野孩子。阿秦開始只知道哭,可有一日突然開竅,沖上來就撓了他一把血印子。 等長大了,趙黑覺得自己罪有應得,從此加倍老實本分。 羅敷自然不怕他。只是心虛地往后瞟一眼,十九郎的身影被一叢灌木擋住了。 她這才放心打招呼:“阿兄起這么早?!?/br> 趙黑撓撓頭,又臉紅了,眼神指指身上背的包袱,囁嚅著答:“我有個遠房伯父在廣平做督盜,手下缺人,阿母叫我去伯父手下當差,好過在家里種田……路途遠,早點出發(fā)……” 平日里遇見羅敷,小女郎對他愛答不理的,蒙她招呼一句“阿兄”就算滿足。今日她不知怎的,神情閃爍,心不在焉,還跟他說這么長一句話,六個字呢。 趙黑便也突然話多了,飛快瞟一眼她的臉。啟明星映在雙眸里,一閃一閃的極好看。 他開心笑一笑,寒暄一句:“阿秦今日穿這么好,你家來的想是貴客?” 羅敷張口結舌:“我……貴客?” 她身上穿的,是從白水營里帶來的絲衣,對小家民女來說的確略顯奢侈。不過她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若有人多事過問,就說是韓夫人家里淘汰下來,賞給她的。 可趙黑說的“貴客”又是什么意思? 她覺得是他起太早了,還犯迷糊呢。瞧那雙魂不守舍的眼睛。 微微一笑,跟他道別:“阿兄莫要高聲。我舅母阿弟還在休息?!?/br> 趙黑卻不解:“阿秦糊涂了?你舅母在招待客人哩——你不是出來打水烹茶的?” 羅敷覺得莫名其妙,又怕趙黑看出來她夜不歸宿,敷衍點點頭,“阿兄回見。” 趙黑:“誒,我以后就不?;睾惲恕?/br> 也不知她聽見沒有。他沖著那遠去的背影,還是嘟囔一聲:“阿秦回見?!?/br> 離那座小院子還有小半里地,羅敷一顆心已經(jīng)飛了回去,感覺恍若隔世,仿佛已經(jīng)離家十年。 她幾乎能透過墻壁,看到自己那架織機。一匹絹取下來之后,還沒來得及纏新的經(jīng)線。她又想到,蠶舍里的幼蠶約莫已經(jīng)餓了。舅母不太會照料……等太陽升了,她就出去采桑,回來之后補睡一覺……對了,阿弟的筆墨還沒買,下午把賣絹的余款收來,再去筆翁那里走一遭…… 她盤算得美美的。直到隔著院墻,忽然聽見院子里似乎有人聲。 她有點驚訝。舅母起那么早? 隨后發(fā)現(xiàn),那聲音她不認識。 是個音色高亢的婦人。在院子里趾高氣揚地說著什么,話音一陣陣傳到羅敷耳朵里。 “……張家阿嬸,我們一早前來拜訪,誠意足夠了吧——你再說一遍,你家沒有待許人的女郎?” …… 羅敷大吃一驚。知道舅母不會來事。第一反應就是早就趕緊進院子幫忙招待。 可今日…… 剛從白水營逃出來,見識了她一輩子沒見識過的稀奇古怪,羅敷一顆玲瓏心里,平白多了幾個竅。 她不由自主立住腳步,聽到了舅母張柴氏的聲音。 “這個……大姊還請屋里坐,小門小戶的,沒什么招待的東西,還請見諒……懶蛋!快去燒水!……” 語氣居然有些低聲下氣。羅敷更是心中起疑,想了想,輕手輕腳繞到院子背后,熟練地找到墻角一個小縫,小心翼翼看進去。 一看不要緊,差點叫出聲來。 一個頭戴絹花、一臉鉛粉的半老婦人,旗桿似的戳在院子當中。 單一個婦人還不要緊。真正讓人腿腳發(fā)軟的,是她身后五六個錦衣玉帶的貴奴,一個個腰間佩刀,鼻孔朝天。這種人若是出現(xiàn)在大街上,老百姓們無一不會縮頭繞著走。 小小的院子頓時顯得無比擁擠。 張柴氏彎腰彎得腦門快觸地,甚至有些身上發(fā)抖,語無倫次地招呼:“先請進……” 羅敷心中亂跳,更是僵著不敢動。無怪趙黑說她家里來了“貴客”! 張柴氏在院子里,其實比羅敷還緊張。她沒見過什么世面,但她可以確定,單是那幾個貴奴身上的腰刀,就大約就值那掛在晾衣繩上的十幾件衣裳。 而看那戴花婦人的打扮,明顯是個……媒婆! 張柴氏過去也沒少接待過媒婆。然而哪個媒婆會一早上就把人堵門口,身后還帶著一群威風男人,比收稅的官吏還兇惡? 媒婆袖子一甩,嘴唇一翹,翹出一個志在必得的微微笑。 “坐倒不必了!我再問一句,你家真沒有待嫁的女郎?” 張柴氏心中惴惴,不自然地搖搖頭。 媒婆嗤笑,明顯不信。 “有沒有的,你要瞞也瞞不住。我今日也不是來說合什么的,是來給張家阿嬸你道喜的!喏,這個單子你先看一看,滿意了就先畫個押,回頭州府再另派人來查背景、辦手續(xù)。你也別慌,這等喜事多少人家盼還盼不來呢!那是老天念你守寡不容易,可不是福報來了?……”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張柴氏大張著嘴的聽,覺得自己成了對牛彈琴的那頭牛。 只有“州府”兩個字是聽清楚了的,嚇得差點坐地上。 “大姊!咱們平頭百姓人家,莫要亂說……” 媒婆嗤的一笑:“我哪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