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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嬸三嬸四嬸甚至是她祖母……要知道,宋家一向詩書傳家,所迎娶的新婦,也都是書香之后,就她的這些女性長輩,當年沒有一個人不算是才女,只是出嫁后一心相夫教子,所以才不為后輩所知罷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宋竹的壓力……很大啊。 她并不算太笨,也許在一般人中還能勉強算得上是聰明,雖然這份聰明在家人跟前完全都不夠看的,但和一心治學的家人們比起來,宋竹也不算是完全沒有長處。 比如說,她的身體很好,很健康。 ——這身體健康,五官當然也就靈敏,五官靈敏,聽力當然也就發(fā)達,不論是從什么渠道得知,反正,這會兒宋三姑娘在思忖的,已經(jīng)是她二姐的婚事了,襄陽蕭家遣人來說親的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傳入了三姑娘的耳朵里。 婚事合適不合適,并不是她該考慮的事,有爹和娘在,二姐不可能被說入不好的人家,被這消息啟發(fā),宋竹這會兒在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她在計算著自己成功出嫁的幾率到底有多低。 ☆、3和光 宜陽書院雖然分了男女學,不過實則雙方上課的地點相隔甚遠,都快隔了一個小山頭了,連先生都請得不一樣。在宜陽書院傳道授業(yè)的,除了宋竹之父宋詡以外,還有宜陽學派的許多中堅人物,甚而北學許多宗師也會被邀請到宜陽來講學會文,可謂是盛事連連、文氣薈萃,而女學這邊雖然一樣是飽學鴻儒教導,但名士自重身份,卻不會屈尊來教一般女學子,甚至于女學生的素質(zhì)和男學生們相比,雖然也是經(jīng)過擇選,但也難免良莠不齊,課堂氛圍并沒有士子開課時那樣嚴肅虔誠?!掚m如此,宋竹也沒能走神太久,隨著誦讀聲的停止,也就迅速收攝心神,做出了一副一心向?qū)W的樣子,用心地聽著先生的講解。 “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通讀時候是不斷句的,教學中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句讀,由先生來讀出語氣,解說著拗口字句中的微言大義。宋竹非但不敢分心,而且早已經(jīng)磨得了滿滿一池墨水,隨著先生的說話,一邊仰首望著他,一邊一氣呵成文不加點地記下了一行行筆記,以便回去以后再整理之用。盡管心中暗自覺得枯燥,但筆下功夫,可是半點都不敢耽擱了。 沒辦法,誰讓她是宋家人呢……宋苡倒是從來不記筆記,大姐宋苓更不必說,十二歲就已經(jīng)號稱通讀十三經(jīng)了——如今世傳儒家經(jīng)典十二部中沒有,宜陽學派是鼓吹加上這部書成為十三經(jīng)的,十二歲能讀穿九經(jīng),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成就,宋竹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輕輕松松地就把十三經(jīng)都讀了個遍,甚至某些段落還能倒背如流的。 兩個jiejie是如此,四妹……偷看了身后一眼,宋竹肯定了,宋艾也不屬于需要記筆記的人群,和jiejie們一樣,都是聽上一遍就能記住的腦子。 身為宋家女,她總不能表現(xiàn)得太落伍吧?宋家的一舉一動,流傳到外頭都是故事,宋竹可不想成為故事中那個天資獨為平常的陪襯型妹子。 自小,她便隱約意識到自己和家人的天賦是有差距的,雖不說反應慢、愚笨什么的,但她對正經(jīng)經(jīng)典就是沒有興趣,打開蒙識字以來,愛看的都是話本傳奇、游記散文一類,對于又晦澀又枯燥的儒學經(jīng)書,宋竹除了功課要求以外,簡直不想多翻開一頁,而且即使是勉強自己用了十足的苦功,她的表現(xiàn)和輕松就能把一本書都吃進肚子里的家人比,也是十足十地乏善可陳。 ——自從明白了這點以后,她便開始了辛苦的追趕之旅,不管私底下如何挑燈夜戰(zhàn),暗下苦功,也絕不愿意在明面上被姐妹們拉下多少差距。倒也不是因為好勝心作祟,又或者要為家門爭取榮譽,而是,該怎么說呢…… 女孩子的世界,也是很殘酷的啊…… 女學上課,課程安排得也要比男學稍稍松上一些,先生說了一個時辰的經(jīng)文,便示意學生們自便讀書,他自己欠身回內(nèi)室用點心安歇一會兒,這也就是相當于一個小小的課間,方便女孩子們?nèi)舴拷馐郑槑е灿眯┎杷c心,以解疲乏。這也是女學唯一的優(yōu)待了,若是在書院里,大儒上課都是一說半日,不會給士子們休息時間的——而且士子們上課都需跪坐,女學這邊還用上了椅子,起碼不至于跪得腿腳發(fā)麻,連起身都不方便。 先生一走,屋內(nèi)頓時就熱鬧了起來,當然不至于有人大聲喧嘩、大說大笑:這樣的場面,多數(shù)都發(fā)生在蒙學。不過,悉悉索索的走動聲和輕聲說笑,那也是在所難免的。 宋竹的同學顏欽若在座位上先小小伸了個懶腰,握著嘴無聲地咽下了一個呵欠——身為仕女,何時都得注意著儀態(tài)——便親熱地湊到宋竹身邊,問道,“粵娘,剛才先生說起和而不流,又散出去說了什么和而不同、同而不和的,我沒聽明白,我你能再和我說說么?” 看吧,身為宋家女,打從結(jié)束啟蒙進入女學的第一天起,宋竹就被同學們天然目為先進,不論年歲大小,輩分高低,反正課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拿來問宋家姐妹就好了。至于是宋竹還是宋苡,有什么區(qū)別?反正還不都是姓宋? 對別人來說區(qū)別不大,對宋竹來說就讓她想哭了,宋苡那邊,解答疑難什么的絕對不是問題,雖說她是以繡工見長,但也不是說二姑娘的學業(yè)就見不得人,只是和大姐比起來沒什么亮點而已。而宋竹這邊嘛…… 還好,她手里拿了一杯茶,借著咽茶的機會,垂下眼飛快地瞟了瞟紙面,“這是里的典故吧,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心和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嗜好者同,然各爭利,故曰不和。剛才先生也談到了,雖說都有個和字,但這和而不同里的和,與和而不流里的和,意思卻不太一樣。” 顏欽若雖然比宋竹大了一兩歲,但她并非才女,家里開蒙也晚些,論學習進度也就和宋竹參差不下,宋竹能引經(jīng)據(jù)典說出和而不同的來處,已經(jīng)足夠把場面應付過去,要再提什么刁鉆問題,她也沒這個能力,她笑瞇瞇地一合掌,“還是粵娘懂得多?!?/br> 雖然口中說得是夸贊的話,但顏欽若的眼神卻是盯著宋竹的衣袖直瞧,宋竹垂眼一看:原來她剛才研墨時,不慎已經(jīng)將衣袖染了一塊黑。 “不要緊?!币娝约喊l(fā)現(xiàn)了,顏欽若便安慰她,“這葛布衣裳也好洗濯的,若是綢緞,沾了墨便難洗了,我也是為的這個,才特意都穿吉貝布衣裳來上學。” 一樣都是布,青葛布和吉貝布的價錢可就兩樣了,宋竹也慣了顏欽若的做派,扇了扇眼睫毛,也懶得多搭理她,忽然見到宋苡轉(zhuǎn)過身來要說話,忙便沖二姐使了個眼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