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里見過的詩句，又走了一個時辰，景物還是那樣：兩側高大的樹木綠油油，腳下的山道歪歪扭，眼前的土匪賊溜溜。

    眼前的土匪？

    面前站著兩個年紀非常小的孩子，六七歲的模樣，身高剛過鳳歌的腰，兩人手里拿著破鐵片，抖抖索索的指著鳳歌與金璜：“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忽然卡住了，兩人互看一眼，抓耳撓腮，偏偏誰也不記得最后一句是什么了。

    氣氛一度很尷尬 。

    “不是吧，就這么幾句還爛尾？”金璜想起之前追著買的幾本坊間連載話本，全是作者寫了半截沒結局，一時間怒從心頭起，看她那樣子，似乎是要把之前被坑的怒火全發(fā)在這兩個小土匪頭上。

    一個小土匪被嚇哭了，另一個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努力在懷里摸啊摸，掏啊掏，終于從懷里取出來半張被揉的破破爛爛的紙，一看就不知道是從什么繪影畫本上扯下來的半張。

    他咬著嘴唇：“弟弟，下面，真的沒有了?！?/br>
    金璜把紙一把奪過來扔地上：“干什么不好！學人當土匪！你們是哪個山頭！跟誰混的？有沒有執(zhí)照，是不是山賊工會的注冊會員??？”

    兩個小孩子被她惡聲惡氣一通吼，嚇得抱頭痛哭，鼻涕眼淚流了一臉，臟兮兮的小臉被沖得黑一道白一道。

    鳳歌有些不忍，她彎下腰，對這兩個小孩子說：“不要怕，告訴jiejie，你們?yōu)槭裁匆獢r路搶劫呀？”

    “因為……因為里長說，要是爹爹再不上山采藥，就要把我和弟弟賣掉，嗚嗚嗚……”

    鳳歌眉頭緊皺：“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這事！”

    站在一旁的金璜說：“沒猜錯的話，他們的爹應該是這附近山里的采藥人，這邊的山中出產一種療效非常好的止血草藥，生肌止血，一灑就靈?！?/br>
    “不過呢，這種草藥，多長在陡峭的懸崖上，越是土壤貧瘠的石縫里，它長得越開心，聽說摔了不少采藥人，他們的爹，大概就是其中一個。”金璜看著哭得根本停不下來的兩個小男孩，從樹上摘了兩片大葉子遞給他們一人一片：“擦擦，男孩子哭成狗一樣的，像什么樣子?！?/br>
    “jiejie想去你們家看看，好不好？”鳳歌溫柔的笑道。

    兩個小孩子互相看一眼：“你，你要去向爹爹告狀嗎？”

    鳳歌搖搖頭：“jiejie可以給你爹爹治病?！?/br>
    “那……你保證不告狀？”

    鳳歌點點頭：“保證?！?/br>
    “拉勾！”

    鳳歌笑笑，伸出手，與小男孩拉了拉小指。

    跟在兩個小男孩的后面，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跳過一條潺潺的小溪，又走了好久，鳳歌幾乎以為是這兩個小孩子不記得自己家住哪兒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塊山谷。

    草地上，零零星星的有五六間房子，每個房子的屋頂都長滿草，泥巴里面夾著樹枝和稻草，拍拍平，這就是墻了，門是用略粗一點的樹枝編成的。

    小哥倆兒指著其中一間：“那是我們家?！?/br>
    金璜推開枝椏縱橫的門：“喏，這就是你剛才念叨的那個‘小扣柴扉久不開’的柴扉?！?/br>
    山谷里的陽光原本就不大好，低矮的房子里黑乎乎一片，鳳歌進屋后，發(fā)現屋里屋外一樣冷，那“柴扉”在詩中意境十足，現在聽著風呼呼的越過樹枝往里灌，鳳歌心里有些難受。

    她從來都認為在父皇這樣賢明天子的治下，只有遇到天災戰(zhàn)火的百姓才會生活的不幸，這才剛剛出了國都啊，怎么會有窮成這樣的人家呢？

    屋子一側就是床，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的被子，也是破舊的根本看不出本色。

    那人聽見有人進門，聲音低啞道：“大寶，二寶，是你們嗎？”

    兩個孩子跑到床邊，低頭站著：“爹爹?！?/br>
    男人咳了兩聲，才又說道：“一早跑到哪里去淘氣了，也不知幫著娘親做事?！?/br>
    鳳歌站在門口朗聲說：“你是大寶二寶的父親嗎？”

    躺在床上的男子聽見門口還有別人，想掙扎著起來看一眼，卻動彈不得：“你們是……”

    鳳歌忙上前：“聽說你摔傷了，我這有藥，也許可以幫得上忙?！?/br>
    男子搖搖頭：“我是采藥的，也算半個大夫，現在腰下面已經沒了知覺，什么藥都沒有用的，謝謝你們的好意了。哎，家里這么小，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大寶二寶，還不給客人倒水?！?/br>
    “我這藥不是尋常的藥，也許有用呢？”鳳歌認真的說。

    男子見她如此堅持，嘆了口氣：“哎，罷了，反正已經這樣，不會更糟。”

    得到他的同意，鳳歌掀開他的被子，將他身子翻轉，拔下頭上發(fā)釵，在他腿上幾處極為敏感的xue位扎下去，可惜，毫無反應。

    她又在腰椎部位按了幾下，手感有異：“有碎骨?！?/br>
    金璜抄著手站在一旁看著：“看不出來，你還會醫(yī)術?！?/br>
    “知道一些。”鳳歌站起身，將金璜拉出去：“我要回宮一趟，找太醫(yī)幫他把碎骨取出來。”

    說著就要往城里去，忽然袖子被金璜拉?。骸斑@點小事要什么太醫(yī)，我就可以?！?/br>
    “真的？”鳳歌喜出望外，“剛才怎么不早說？”

    金璜笑嘻嘻的看著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干什么？”

    “一個月五兩銀子，是做侍女的錢，不是做醫(yī)生的錢喲。”

    原來說到底還是要錢，“錢錢錢，你都掉到錢眼里去了。”鳳歌有些不高興，人和人之間怎么能只講錢呢？

    金璜毫不在意她的鄙視，笑道：“缺啥才想啥，像公主殿下這樣的天家貴女，當然不會在意錢了。”

    鳳歌擺擺手：“不說這些，你要多少？”

    “給他取碎骨，再加五兩銀子?！苯痂斐鲆恢皇郑邙P歌面前晃了晃。

    鳳歌點頭：“一言為定?！?/br>
    聽見有錢拿，金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站在門口呆呆的望著她倆的大寶二寶喊：

    “你們倆個，出去撿些松枝，要干的。”

    兩個小屁孩得令，飛奔到山上去撿柴。

    金璜看著鳳歌：“那，公主殿下要不要做點什么？還是在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