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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呢?” 大長公主一下就怔住了,陳嬌的話,就好像一柄鋒利的刀扎進(jìn)了她的胸口,她一下連話都說不出了,再開口的時候,也再沒有了大長公主平時那含蓄的、審慎的優(yōu)越感,她期期艾艾地說,“嬌嬌,你,你還是不開心——” “我又有什么好開心的?”陳嬌一遍又一遍,反復(fù)地問母親?!澳阋詾榇鬂h皇后,有那么好當(dāng)嗎?開國以來,幾個皇后得了善終?就是外祖母,你以為她的日子就很好過?您把我送進(jìn)皇宮到底是圖了什么?我本來可以和您過一樣的日子,以我的身份,誰敢和我作對?丈夫不合心意,我也可以有我的董偃,可您為了您的富貴……您問我有什么好不開心的,我倒要問問您,從入宮那天起,十七年了,我有什么好開心的?” 大長公主答不上來了,她只能愕然又木然地望著陳嬌,就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短處一樣,有了幾分手足無措,她輕聲說,“我、我……” 98、告別 她猛地從睡夢中醒來。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wěn),遍體生寒,陳嬌有片刻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這里的風(fēng)太涼,殿角的艾草香太烈,這不是她熟悉的椒房殿,也不是她已經(jīng)漸漸熟悉的涼風(fēng)殿。她轉(zhuǎn)過頭,望著窗欞前那一片水一樣的月色,望著窗外那一株又熟悉又不熟悉的柳樹,漸漸的她意識到屋內(nèi)還有別人,她屏住了呼吸,輕輕地望著那月色中的女人,久久不敢出聲。 是你嗎?她想,是從前的你嗎? 她是和她相伴著長大的,她知道她也應(yīng)該有一張和她一樣的臉,她明白她也有一頭一樣烏黑的長發(fā),但她未曾見過自己,她所聽到的只有聲音。只有那尖利的、冷嘲的、不屑的、憤世嫉俗的女聲,在她心底,前世陳嬌應(yīng)該有一張憤怒又滄桑的臉,是的,她給她留下的印象無非如此,落寞、嘲諷而又感傷,這是她的底色,驕傲、刻薄是她的面具,她想的是這樣一個劍走偏鋒的女人,她處處避免去做這么一個人,她覺得她們也許相似的只剩一張臉,芯子卻完全不再一樣了。 而直到此時此刻,身處陰影之中,望向月光中窗欞邊那一道窈窕的、純白色的身影時,陳嬌才赫然發(fā)現(xiàn),其實心終究未換,性格換了,本色沒換,情緒換了,容顏也終究未改,氣質(zhì)是永遠(yuǎn)都變不了的。在她心中那本因霸道肆意驕橫跋扈的身影,其實在月色底下,也帶了從容婉約,帶了寧靜深邃。 她目注自己翹首望月,一時竟為那寫意的姿態(tài)迷惑,也站起身來,徐徐走到床前,同她并肩而立,一道望向了那皎潔明月。 三十年月色不同,三十年月色依舊。亙古時光,總有些東西永遠(yuǎn)都不會變。 陳嬌的肩頭和她相碰,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碰到了一團(tuán)霧,一朵云,一泓沁涼的水,她想要偏過頭看,又不敢偏過頭去看。 最終還是她先動了,那瑩白色散著微光的手指觸到了她的下顎,她轉(zhuǎn)過頭去,發(fā)覺自己正對著一張極為熟悉的、盈盈淺笑的臉,她面上再沒有憤怒,只有天真的好奇與喜悅,她輕輕地?fù)崃藫彡悑傻哪?,又指向了窗外的明月。她輕聲說,“看啊,月色多美?!?/br> 這么多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寧靜的聲音,如此……快樂而從容的聲音。 “是啊,”陳嬌輕聲說,“月色真美。” 她想,不論在天涯何處,月色想必都是一樣的美。下一次翹首望天時,她又會在何處呢?在天涯?在海角?在椒房?在金屋?在長門? “是啊,”那只手滑到了陳嬌胸前,按住了她的心跳,聲音里帶了笑意,也有淡淡的嘆息?!澳阌謺诤翁幠兀俊?/br> 她捂住了她的心跳,她喘不上氣來,她漸漸地窒息,她開始掙扎…… “娘娘!娘娘!”有人在叫她,有人在拍打她,陳嬌喘息著猛地睜開眼來,只覺得一身冷汗,把頭發(fā)全都沾濕。 往窗邊一看,明月猶自高懸,月色美景,和片刻前所見全無不同。而身邊人正輕輕地說,“娘娘想必是做了噩夢,才從榻上掉下來呢,還在不斷地翻身?!?/br> 陳嬌按住胸口,品味著那激烈的心跳,她往深繼續(xù)探索,卻覺得心湖上空空蕩蕩,連自己說話,都能激起一陣回音。 也許她只是睡了,她想,她也不是沒有睡過。也許,也許她只是藏到了更深的地方…… # 不要說半個月,劉徹連三天都沒讓陳嬌住滿,第三天早上,從上林苑來接陳嬌的車隊就到了,還帶了劉徹的口信來,“這些人不把你接到上林苑去,是不會走的!” 大長公主都覺得劉徹也實在是太粘著陳嬌了一點,“難道還怕你會跑了?” 陳嬌無奈得不得了,死拖活拖還是又拖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又有人帶了劉徹的帛書過來,上頭就寫三個字,“尚未至?” 陳嬌還要再拖,第三天早上又來了使者,帶了劉徹的口信,“陛下說,三日未見我嬌嬌也。” 和當(dāng)年竇太后惦念館陶公主一色一樣,數(shù)著日子,“一日不見我阿嫖,兩日不見我阿嫖?!钡搅说谌觳灰?,就要派人去公主府問了。 兩母女只好又登車往上林苑去,旅途勞頓了一整天,陳嬌到了涼風(fēng)殿累得連話都不想說,洗了個澡就沉睡過去,半夜醒來,才發(fā)覺身邊躺了個人。油燈還沒熄——劉徹睡得晚,她都睡了一覺了,他還沒想安歇。 陳嬌就故意和劉徹開玩笑,迷迷糊糊地問,“誰?” 劉徹果然中計,橫眉豎目,“除了我還有誰?” 在陳嬌大笑聲中,他欺上來輕輕地親了親她,又問,“長門園不好玩吧?” “我覺得挺清靜,”陳嬌故意和劉徹唱反調(diào),沒想到劉徹從善如流,立刻改口。 “我也覺得不錯!”他說,“以后有了空,我陪你過去住兩天,我們兩個人好好清靜清靜。” “得了吧,”陳嬌說,“哪里有了你,哪里就不清靜了?!?/br> 她越想越氣,不禁拍了劉徹一下,嗔怪地說,“我還沒歇過來呢!你就來打擾我的清靜!” 兩個人打鬧了一會,陳嬌又看劉徹手里的帛書,這是從前線來的戰(zhàn)報,她隨手翻翻,見是捷報就又放下了。劉徹?fù)炝艘粡埐瘯o她看,“主父偃上書請立年號,免得現(xiàn)在十幾年十幾年的,叫著很不方便?!?/br> 年號這件事,也早就有議論聲了,陳嬌也是贊同的,她嗯了一聲,就著劉徹的手看,“始元、建元、立元、啟元……” “明年對匈奴大勝。”劉徹說,“正好立年號,始元、建元我都覺得好,你喜歡哪個?” “我更喜歡建元?!标悑呻S口說。 劉徹又和她唱反調(diào),“好,那就用始元?!?/br> 陳嬌不免又要嗔他,兩夫妻在燈下就著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