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不出手，劉徹又頂不住長信殿的壓力，田蚡進(jìn)一步，竇嬰就退一步，這件事雖不說嚴(yán)重影響丞相的威信，但的確也把大行令王恢氣得夠嗆，他原本經(jīng)常往竇府走動的，現(xiàn)在卻靠向了田蚡那邊。

    更別說韓安國之所以能夠重新發(fā)跡，也是因為向田蚡獻(xiàn)金……有個太后做后盾就是好，田蚡雖然沒有什么功績，但勢力卻發(fā)展得很快。陳嬌要是還不出手，竇嬰眼看見了頹勢，在外戚之中，恐怕王、田兩家的風(fēng)頭，漸漸就要比竇、陳更盛了。

    但女兒畢竟已經(jīng)是大漢皇后了，天下間比她更尊貴的女人，也就只有長信殿中的那一位，雖然大長公主和她份屬母女，但有些話催過一次，短期內(nèi)就不好再催第二次。

    陳嬌也就裝作沒有聽到，又問桑弘羊?！斑@幾天你看到丞相上朝，心情如何？”

    桑弘羊雖然沒有回答，但臉色已經(jīng)說明一切：大行令怎么說也是九卿之一，如今和竇嬰漸行漸遠(yuǎn)，丞相的心情又怎么可能太好。

    陳嬌想到最近劉徹也不大美妙的心情，不禁若有所思：在這件事上，竇嬰倒是站對了立場，劉徹從小胸懷大志，意欲痛擊匈奴。這一次決意妥協(xié)和親，一面是因為王太后多番叮囑，甚至抬出了太皇太后的遺命抗衡，一面也是因為國無猛將，現(xiàn)在要打，條件似乎也還的確并不太成熟。田蚡雖然贏了局勢，但恐怕又輸了一點(diǎn)圣心了。

    送走了桑弘羊，陳嬌沉吟片刻，還是對大長公主表態(tài)，“以后竇氏的事，除非王孫舅舅親自開口，否則您也不要多管。最近一段日子朝中邊疆多事，我們就不要再摻和進(jìn)來了。有空，您就到城郊多住一段時間吧?！?/br>
    見大長公主眸色微閃，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最好還是把兩個哥哥帶在身邊，免得在城里橫行霸道的，招惹出事端來，阿徹看到又要心煩了?！?/br>
    別的事大長公主也就算了，這件事她是忍不住要爭一爭的?！澳愀绺缭趺凑f都是列侯子弟，怎么連個金仲都比不過？現(xiàn)在長安城里還有誰比他囂張？倒也沒看到陛下拿他怎么樣了?！?/br>
    陳嬌似笑非笑。“您以為天子不惱怒嗎？他只看到眼前的好日子，難道您還跟他學(xué)？”

    大長公主頓時就不說話了：劉徹雖然對金俗這個大姐很客氣，但平時閑著沒事，寧可和南宮長公主、隆慮長公主說話，也不愿召見這個jiejie。要不是太后一力回護(hù)，金仲可早就被人告倒了。就是現(xiàn)在這樣，也經(jīng)常有人進(jìn)宮在劉徹、陳嬌跟前訴苦。

    很多事劉徹不說，不代表他心中無數(shù)，只是畢竟六年帝王，城府已經(jīng)深沉，除了最得寵的陳嬌之外，還有誰能完全看透天子心中的想法？

    大長公主忽然就覺得這個天子侄子，多了幾分神秘與霸道，連眼前的女兒隨口這么一句話，都透了預(yù)言式的篤定，她就沒和女兒頂嘴，反而誠心問陳嬌，“這韜光隱晦之策，是否該和你王孫舅舅說一說？”

    陳嬌在心底嘆了口氣，頭卻搖得很堅決，“不，還是讓他們?nèi)帯！?/br>
    送走了大長公主，楚服又來請安，“有幾天沒見您了，很是想念。”

    自從去了昭陽殿，楚服每個月總要來上兩三次，這件事衛(wèi)夫人也是心知肚明，就是劉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陳嬌擔(dān)心王姬事件重演，經(jīng)常叫楚服過來，詢問衛(wèi)夫人的起居。

    “你們也算是姐妹情深了?！眲剡€打趣陳嬌?！皬那皩Z姬都沒見你這么上心?！?/br>
    或許是因為有了劉壽的關(guān)系，雖然劉徹也很關(guān)心自己的子嗣，但他要cao心的事多了，也就放心地把后宮交給了素來大度賢惠，把未央宮整頓得井井有條的陳嬌。陳嬌就更不會客氣了，她和衛(wèi)子夫雖然親昵，但也老實不客氣地把昭陽殿里的宮女，都換成了自己的心腹，王太后提過兩次，要把服侍過賈姬、王姬的老宮人派到昭陽殿里來，都為她婉拒，“服侍過兩個去世的人了，意頭不好。”

    再加上近來又有個美人，才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就見了紅，根本都還來不及保胎。太后一陣心煩之余，也就不再堅持，只好自己出面，張羅著為劉徹求子。這件事，劉徹和陳嬌倒都樂見其成：至少能給她找點(diǎn)事做，免得閑極無聊，又要生事。

    “衛(wèi)夫人最近怎么樣？”陳嬌就問楚服，“太醫(yī)請脈后，沒說什么不好的話吧？”

    “都說脈象很好，氣色也好，看著是順產(chǎn)的樣子?！背f了幾句場面上的話，又說，“平時吃睡如常，就是沒人近身的時候常常出神，看樣子，似乎心事很重。”

    她心事能不重嗎？

    陳嬌不禁微微一笑。“私底下有沒有傳出什么話來？”

    昭陽殿里連送飯掃地的小丫頭，都是楚服一手帶出來的嫡系，家中人多半都在堂邑侯府的食邑田莊中做事，這件事除了陳嬌，也就只有楚服知道，連這些小宮人彼此都不清楚。

    “安排了一個小姑娘，人很機(jī)靈，故意在她跟前抱怨了幾句奴女，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多做什么。”楚服輕聲說。“心事都藏在心里，連跟在她身邊最久的兩個大宮人，都從來聽不到一句心底話?！?/br>
    這兩個宮人，當(dāng)然也是陳嬌特別安排給她的嫡系。平陽長公主送進(jìn)宮的是一個光人，盡善盡美的華服首飾也好，前呼后擁的下人也罷，衛(wèi)女的一切，還不都是陳嬌給的。只要她想聽，從早起到就寢，衛(wèi)子夫連廁間的一句話，都瞞不過她的耳目。

    不過也還是有碰觸不到的地方：衛(wèi)女的心事，就不是她想聽就能聽得到的了。

    “有沒有掛念過家人？”陳嬌又問?！耙粋€月，衛(wèi)子夫念叨過幾句弟弟meimei，楚服把話帶了來，陳嬌不動聲色，只裝沒聽到。

    “就是提過一次?！背f?！安贿^奴女覺得，衛(wèi)夫人其實也就是故意這么一說，見您沒有回話，她那樣識得時務(wù)，自然就不說了?！?/br>
    陳嬌點(diǎn)了點(diǎn)頭，“孩子也已經(jīng)八個月了吧——現(xiàn)在帶個回話，就說等小公主落地了，再讓家人覲見。到那時候，也該讓她的一家親戚脫了奴藉，至少有個良家出身了?！?/br>
    楚服顯然不明白陳嬌的用意，卻不敢多問，到臨了要退出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娘娘……這要是個小皇子……”

    陳嬌就沒回答她的話，只是微微一笑，神色寧靜，可不知怎么，楚服看在眼里，心頭卻不禁一顫。

    衛(wèi)子夫聽到回話，倒很喜悅，過了十多天提起來，“娘娘什么事都考慮周詳，不瞞您說，我也就不瞎cao心了?！?/br>
    “你就不該cao心。”陳嬌對她說。“眼看著都九個月了，隨時可能臨盆，還出來給我請安，天氣還冷，要有什么閃失，可該怎么辦呢？這一次出來就是最后一次了，回去后再別出門，好好生產(chǎn)，放寬心吧。這一胎一定母女平安的！”

    衛(wèi)子夫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