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應(yīng)了會去，算是情理之中，圓圓也是一天大似一 天了，三五年以后，她也要選婿，皇后自然關(guān)注如今的人選質(zhì)量，說不定看到實在有滿意的，也會為圓圓定下呢。

    暮秋時節(jié)，天氣已冷，為了找到合適的開宴地點，徐循還花費(fèi)了一番心思，一切安排停當(dāng)，正好也是初雪時節(jié)，正好就安排幾個候選人在庭前賞雪。然后一大堆人躲在房子里看。

    這 種場合，實際上候選人也明白自己的一言一笑，都要落到許多人眼中，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拘謹(jǐn)。好在也學(xué)了一段時間宮禮，還算得上是舉止有度、談吐從容。再加 上其修眉俊眼的外貌，以及在宮廷中極其稀有的男性身份，正主兒阿黃還沒說話，但皇后、徐循甚至太后，倒都算得上滿意的。

    皇帝見過的男人更多，當(dāng)然眼界也高點，在帷幕后看了一會，便出去隨口考問了他們幾個問題，都是四書五經(jīng)里的淺顯經(jīng)義，四人一一都答上來了，皇帝又出了詩題讓作詩。這回有些難度，四人對著紙筆，都露出了些為難之色。

    徐 循隔簾看著這幾個少年，忽然覺得有些好玩：雖說她如今是皇貴妃，可謂是富貴無極，但說到生平所見男子的容貌，倒是以今日這四人為最了。從前沒中選時，見過 最高端的也就是趙舉人的兒子，長相普通舉止中庸，沒什么可談的。入宮以后見到皇帝，說實話，長得不如這四人好看，至于眾宦官，亦沒有特別貌美的——貌美是 后宮宦官的劣勢而不是優(yōu)勢。

    估計皇后也是如此，所以她望著簾外的表情很愉快，就連太后都是神色寬和。反而阿黃，面上似有些失望，看了一會，便挪到徐循身邊，低聲道，“娘娘，怎么……這么簡單的題目，又未限韻，這都做不出來？”

    阿 黃從小教育上沒有耽擱，一樣是開蒙上學(xué)，雖然不曾學(xué)過八股，但宮中興女學(xué)以后，飽學(xué)之士漸多，她也受到熏陶。文學(xué)修養(yǎng)不說極為深厚，但也很有底蘊(yùn)，日常能 詩能畫，雖水平不算多高，可看到的都是翰林院諸公的作品，眼界倒是練出來了。幾個駙馬候選，雖然家里還算殷實，人品也端方，但論才學(xué)，又怎能和翰林院的人 中龍鳳相比？

    徐循微覺無奈，因仙師不在，只好明言，“作詩作得好，不如日子過得好。這是選婿，又不是考科舉，還是看人品為先吧?！?/br>
    阿黃眉眼微暗，不再說話，徐循自己已經(jīng)盡力，見此，也不過略略感慨，便不再掛懷。倒是皇后和她夸獎，“這四人選得的確不錯，看來日后還要去京畿選，選上的能比京城的好些?！?/br>
    “還是要可靠人去選，選上了帶進(jìn)來咱們自己看過才好?！毙煅?，“總不能一眼沒看過，就把孩子給托付過去了?！?/br>
    這話，連太后都微微點頭，她看著阿黃的眼神里帶了一絲慈愛，“皇貴妃說得不錯，自古文章憎命達(dá)，年紀(jì)輕輕就做得一手好詩的，有哪幾個富貴到了老？那樣的人，你嫁過去難道是要和他一起吃苦？”

    一番話點透了其中道理，阿黃雖然可能還有不服，但也起身老實認(rèn)錯，“是孫女兒想得淺了?！?/br>
    不過到底是有些不高興，猶豫了一會，又低聲道，“娘娘，可否……可否令其四人演武一番？給我看看？”

    徐循不禁失笑，“好、好?！?/br>
    便 令趙倫出去，附耳給皇帝傳了話，皇帝亦是啞然失笑，過了一會，等詩作完了，便尋了個借口，讓他們四人舞劍為戲?！@時便看出不同了，其中一位石郎，舞動 起寶劍來，真?zhèn)€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他本年少，劍鋒吞吐間，意氣風(fēng)發(fā)、豪情遄飛，連皇帝都看得住了，更遑論眾女眷們？

    “此人是——”太后都不禁發(fā)問。

    “祖籍興平昌黎人，祖父是德州衛(wèi)副千戶，父親調(diào)任府軍前衛(wèi)，想來是家傳的好武藝?！毙煅喠艘幌沦Y料，隨口笑道，“難不成，我們家又要多個武人出身的駙馬不成？”

    三個已婚婦女望見阿黃神色，都會意地笑了起來，皇后合掌道，“嗯，這樣也好，習(xí)武人身強(qiáng)力壯，倒比死讀書讀壞了身子的要強(qiáng)些。家里好說也是有功名的，那就更是知禮了，以他人品，配個公主，也不虧了我們家的女兒?！?/br>
    阿黃終是受不住，垂著頭退到太后身邊，太后呵呵笑道，“還不睜大眼多看看？這一次見過了，下回再見，可就要在一年半載以后了?！?/br>
    滿 室笑聲中，阿黃又是要多看，又是不好意思，竟是難得地鬧了個大紅臉，也多了一絲兒女之態(tài)。往日的陰郁，早已褪去了不少，徐循笑望著她，心里也滿是欣慰：不 論在宮里的日子有多心酸，阿黃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出去以后，那就又是一番新天地了。她遲早會明白，娘家的這一切，對她來說，也不過是過眼的云煙。

    到底是嫁女，看女婿是要挑剔一些的，皇帝對這四人都沒什么好話，唯獨還算喜歡石郎君的劍術(shù)，知道阿黃心意屬他，也勉強(qiáng)同意，“也就是這個人，還有幾分可取之處?！?/br>
    又嘆道，“究竟你們女人家沒見過世面，若不是我親自看了一眼，還真要被糊弄過去了。說什么都是一時之選，也不過如此嘛！倒是你們一個個都夸好，讓人奇怪?！?/br>
    徐循笑道，“阿黃喜歡就行了，大哥要不滿意，下回圓圓選婿，就由你親自來cao辦好了，看看能選出個怎么樣三頭六臂的人來?！?/br>
    皇帝亦不禁啞然——本來這種事就是如此，選秀女選出來的，還有不討皇帝喜歡的呢，要選個他和女兒都喜歡的，可不是想想都難？

    “嗯，這個也不錯了。平心而論，阿黃也不是多么才貌雙全，配個這樣的駙馬，兩人合合襯襯，日子能過到一塊去。倒比選個大才子強(qiáng)?！被实哿⒖叹透膿Q了口徑，干笑了幾聲，又感慨道，“真是一眨眼，就到了女兒出閣的年紀(jì)了，再過上十年，怕也要做祖父了吧？”

    徐循笑道，“何止，要是阿黃爭氣點，二十年后，你可以做外曾祖父了?！?/br>
    “看來這不服老也是不行了?！被实蹏@道，“外曾祖父……嘿嘿，這還是晚生了，早生一點的話，也許能看到六世同堂呢。”

    雖然點點現(xiàn)在也漸漸大了，但想到六世同堂，徐循依然覺得十分遙遠(yuǎn)。她甚至都不能接受點點也將在十年后成人出嫁的事實，感覺就才那么一晃，點點就從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變做了現(xiàn)在黝黑微胖的小姑娘，期間發(fā)生過的多少事，當(dāng)時是情仇刻苦，現(xiàn)在回頭想去，倒是都模糊了。

    “年輕時，都難以想象老了是什么樣?！彼膊唤麌@道，“現(xiàn)在才明白，老也不是一